何志远让几个家丁在外面等候,他与严纪海两人进入二堂。
抬眼望去,二堂上坐着一位身穿绿袍的男子,此人睡眼腥松,两眼无神,眼袋下垂,体态微胖,年龄六十有余。很显然这是一位升迁无望,马上就要去南京弄个闲职养老,或是致仕回家的官员,要想让这种地方官勤政受民,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一个地方摊上这样的官员,也是地方百姓的悲哀。
尽管心里把这位知州周大人鄙视了N次,但必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他首先向前行礼道:“莒州生员何志远拜见周大人。”
周大人翻了翻眼皮,抬眼看着何志远说道:“莒州何志远,本官倒也有所耳闻,你不在莒州呆着,跑到沂州来找本官,所为何事?”
何志远听完此话,心中腹诽道,我是莒州生员,难道就只能在莒州呆着,不能来沂州了?莒州和沂州都属青州府管辖,又没有出府界,难道你还要路引不成?在明朝,百姓只要不离开府界,是不需要路引的。
尽管如此,何志远还是客气的答道:“学生今天是来报案的。学生在罗泉庄买下三座煤窑,今天上午被黑石寨的土匪砸坏器物,打伤矿工。这还不罢休,他们竟公然勒索银两。”
周大人听闻此言,毫不在意,只是平淡地说道:“黑石寨的土匪都是些积年老贼,盘据在黑石山中已两年有余,本官衙役兵丁加起来还没有这些土匪人数多,所以拿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只不过是要些钱财,你们双方好生商量,不要生事为好。”
听到堂堂的一州之长官嘴里说出此话,何志远一阵暴汗,竟然还有如此昏庸的知州。让百姓与土匪好生商量,不要生事?如此以来,岂不是说官吏也可以与土匪好生商量,相安无事了?那不成了官匪一家了?有这样的知州在,能有百姓的好日子过?
书中暗表,周大人,名叫周仁,成化二十三年考中进士,此时他已年近五十。其年近八十的老父听闻儿子考中进士,乐极生悲,一命乌呼。周大人只好回家丁忧三年,三年后,吏部官员看他年纪大,想让他直接去南京养老拉到。周仁听闻后,找到吏部官员,一哭二闹三上吊,央求吏部给个实缺。否则这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中进士,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直接去南京养老,岂不是冤死。
于是吏部给他外放了一个下等县的知县。也算他运气好,在任上顺风顺水的干满两任,虽说没有突出的政绩,但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于是官升一级被调到沂州任知州。现在他在知州任上眼看已届满,再想升迁已经无望,最好的结果就是官升一级,给个闲职去南京养老。
这种情况下,他现在是能混一天是一天,只要在他任上不出大事,他平安卸任,去南京养老,他就心满意足了。
是以,两年前他就知道黑石山有土匪,但他懒得上报,更不可能带着衙役去剿匪,这么高风险的事情,他宁可致仕也不会去做的。
其实当何志远看到周大人时,就已经认定不能指望他带兵剿匪了,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让他下一道令,命他带着家丁前去剿匪。最次的结果也应是他口头答应他带着家丁前去剿匪。毕竟周大人再昏慵,那也是一州之长官。只有他答应了,这次行动才具有合法性。
是以,何志远耐着性子说道:“如果周大人下令,学生愿意带着家丁前去黑石寨剿匪。”
“剿匪?”周大人听到这两个字,像被猫咬到手指一般惊叫一声。然后又感觉失态,又平缓地说道:“请问你有多少家丁?”
“学生现在有家丁三百。”何志远答道。
“三百人就想剿灭六百土匪?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吧?”周大人冷哼一声说道。
面对周大人的嘲笑,何志远仍然耐着性子说道:“学生的三百家丁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足够打败匪徒!”
那周大人又冷哼一声,问道:“你说你的家丁装备精良,那有多少人披甲,配有多少马匹?”
何志远老实说道:“学生的家丁们没有披甲的,除了几个头目,其他人也没有配有马匹!”
周大人摇了摇头,接着又问:“你这三百家丁训练多久了?我可听闻,你们莒州何家是最近半年发迹的。”
那话中意思很明显,你们家拥有家丁最多不过半年。这样没有经过几年训练的家丁,就去和积年老贼对战,还想以少胜多,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何志远淡淡地说道:“时间长的练了四个月,短的不到两个月。”
周大人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道:“练了两个月的新兵就敢上战场与亡命土匪对战,而且还要以少胜多?本官真替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家丁担心呐!你刚来沂州不久,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本官劝你还是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与黑石寨的大当家商量,免得生出事端。要是惹怒了那些土匪,他们直接来攻打沂州城,你该当何罪?”
听到周大人的质问与嘲笑,何志远直接说道:“学生来此,一是报案,恳请大人派兵剿匪,如果大人实在无兵力派出。学生恳请大人下令,我便带领三百家丁,前往清剿便是。其他言语,等学生剿灭匪徒,又或者战死沙场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