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绱自打进宫几日来,除去那两次献宗与陆太后的召见,白日出宫陪伴大监小会儿,其余时候都窝在朝歌的寝宫。院中寻个阴凉地陪她坐着,很久都不说一句话。朝歌情绪并不稳定,时常望着远处出神,神情怔然郁郁。
盛夏,到处青葱翠柏,繁花似锦,如火如荼。不像寒冬萧条,心情也会跟着孤独荒芜。
“你住到几时。”朝歌久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哑。忽然问桦绱,她知道桦绱不愿进宫的。陆太后那日召见,她看得出她的厌恶。桦绱与陆家昔日种种,早些年她去明月山看她,便知晓个七七八八。陆铭远为何要刺杀桦绱,为何一定要置顾家孤女于死地这一点她有些想不通。或许是桦绱有所隐瞒,不愿详说,亦或是还有惊天辛秘。
“再过五六日,怎么了?”虽然没有什么急事,可是呆在这里令她窒息,这里有儿时幸福的记忆,同时也有血腥、阴谋与杀戮。有些人她不愿见,有些人她不能见,还有些人不知见到该说什么。
“我也想回封地,皇宫令我觉得陌生。”朝歌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羽睫飞翘,掩下秀眸中的万般情绪。
“公主,你看。”海棠出声唤她,桦绱转头看她,顺着她的眼神往门口看。
远远的宫门口有位橘色宫装丽人,神情有些冷淡,眼中透着骄傲,五官秀气小巧,身姿丰腴。原来是故人,她昔日的伴读——辛妍月,如今该称一声妍贵妃了。
桦绱望着她一步步走近,金贴翠镂空牡丹华胜骄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衣饰华丽夺目,伴着步摇垂穗碰撞相击的叮叮铛铛声。待她走近,桦绱平了眉头松了神情,垂首:“贵妃娘娘。”颔首施半礼。
与桦绱的素淡相比,妍贵妃称得上是盛装了。
辛妍月轻歪着头,眼神直直的望着桦绱,面无表情,就这么看着。贵妃娘娘,对,如今她是妍贵妃了,宠冠后宫,除了太后与皇后,她不需要再对任何女子施礼。连她儿时围绕的中心——长乐公主,如今见了她都要施半礼了。
好久不见,九年了呢!她斩断倾慕进宫参选秀女,受封做后妃,诞育皇子,加封贵妃,忙忙碌碌做到如今位子,身下有个可以依靠的儿子,手边有宠冠后宫的君王独爱。即使不愿,即使厌恶,都学会了奉承,不争不抢在皇宫活不下去。可她呢!好像也变了些,一身素淡,多了份清冷的气质。但眸中依然坦诚,明亮清澈,没有虚伪,没有绝望,没有死寂,也没有对权力的炙热,与宫里的女子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瘦的有些羸弱,好像风能将她刮跑。可是她知道她远不是表面这么娇弱,坚强勇敢,为了顾家去劫狱,上朝堂讨谕旨,保护顾家一对孤女,每每她的消息都是惊心动魄。守着一份初恋多年不出封地,念旧又重情。她道听途说关于她的传言,好像依然活的瞩目。
桦绱不知她要对自己说什么,但也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这么看着自己。
二人立于石桌前,辛妍月没有要坐下的打算,桦绱刚刚坐了有一会了,正好站站,二人静静对立相看。许久的一番静默,妍贵妃红唇轻启,浅笑之下带着一丝它意:“听说你回宫了,我还不信,没想到还能在宫中见到你。”当年走的那般决绝,以为无论如何不会再回来了。
她本不想回的,如果不是天家召见,连长安也不愿再踏入半步,若不是大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