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璧从颠簸中醒来,入眼是四合封闭的小空间,心里猛的一跳:“吴悠!”
“你总算醒了!”
一双温润的小手覆上她的手背,温暖的触感安定了和璧的心。
“吴悠,我们这是在哪?”和璧反手握住吴悠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昨夜的噩梦她至今历历在目。
吴悠宽慰她道:“别担心,我们这是在回和平村的路上。”
和平村!听到这三个字,和璧心里一阵暖流涌了上来。那里虽然不是什么富贵地,甚至可以说是贫瘠的地方,却是她的根。
“桂嬷嬷原来是宫中女官,因回家祭祖遭遇盗贼,不得已才躲在那山中等待救援。昨天夜里前来找寻她的人到了,今早她便跟着回宫了。临行前,差人护送我们去和平村。”
听到外面那一声皮鞭破空的脆响和马蹄声,和璧心里还飘飘忽忽,难以置信,她们救了个贵人?还送她们回家了?
半响,和璧才呐呐说道:“真是老天保佑!难怪她谈吐不凡,那气质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竟是有品级的女官。”随即和璧像想到了什么,脸上惊忧杂半:“我们虽救了她的命,但不该奢求过多…那府中之事,你可万万不可向她提及。”
吴悠不由得再次佩服起吴夫人的眼光,和璧这人虽大大咧咧,却极有分寸。吴悠道:“桂嬷嬷是个明白人,她没有问我的身份。”
“我们真是好运气,出门遇贵人,且不说桂嬷嬷之后是否安排,这份人情已是难得。”若是吴悠日后能换个户籍,改了身份,桂嬷嬷那或许会是个好的出处,毕竟她不能一辈子顶着男人的身份过活。
踏上归家之路,和璧的心情大好,身上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许多。直到再次上药的时候,和璧才发现,身上的伤确实是好了许多,原本裂开的皮肉此时竟已微微结痂。
“我这伤已无大碍,这药就不要涂了吧。”看到吴悠从那价值不菲的小瓶子中倒出晶莹的药膏,和璧一阵心疼。这是那世子给的,绝对是难得的好药。
吴悠怎能不知道和璧那点子心思,她故意又倒了一手心药,厚厚的往和璧身上涂去:“药是有保质期的,若不及时用掉,药效便会越来越差,放久了成毒药也说不定。再说我们平平安安的不比什么都好,留着干嘛。”
和璧因是吴悠贴身大丫头,常年接触一些药材,也知道有些药不能久放,便歇了心思,安心涂药。再过几天回到家,总不能让家人看到她一幅病怏怏的样子。只是,这身上鞭痕这么深,以后要去掉就难了…到底是十九岁的青葱少女,哪里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身体。
“和璧姐姐,桂嬷嬷说了,京城里有一种玉露祛疤膏,可美肌养肤,她会帮我们寻得几盒,你身上不会留下疤的,我保证!”吴悠轻轻抚过和璧的伤痕,这是她无能的屈辱,鞭鞑着她变强。
和璧凝视着吴悠,只见她面上恬静如水,唯独双眸光芒熠熠。吴悠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连续数日的赶路,马车一摇一晃的驶进了和平村,过了有小半个时辰,车子渐渐慢下来,只听外面“吁——”的一声,车彻底停了。
“我们到了。”外头传来侍卫略微疲惫的声音。
和璧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将原本梳理好的头发又摸了一遍,按住车辕,微微借力,灵巧的身子便落了地。“多谢两位大哥这连日来的护送,我们兄弟无以为报,只是小小敬意希望两位大哥笑纳。”和璧笑意盈盈道,手中银票不着痕迹的送到那两人手中。
吴悠也踩着放好的木凳子下了车。
两名侍卫倒也没有推迟,只是口中称道:“小哥客气了。”他们本是瑞亲王世子的侍卫,吴悠与和璧二人有自知之明,从不敢使唤那两人,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天色已晚,两位大哥不如在寒舍用过晚餐,暂住一宿再出发?”和璧道。
“不必了,我们还要回去复命,不便久留,就此拜别。”世子爷那边更让人挂心,若是因为他们这一停歇,那金贵蛋蛋出了什么事,他们便是十个八个脑袋也不够砍。
吴悠与和璧也没有多加挽留,目送他们离去了。
“这宫中贵人安排的人就是有效率,若是我们自己找的车夫,怕是没有八天也到不了,他们竟只用了一半时间。”和璧说完,回头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大房子,迟疑了会,不知为何,她竟不敢踏出一步。
“你是近乡情怯吗?”吴悠看着眼前这大房子,刷的是新漆,和周围的泥土屋对比起来十分突兀,看起来气派却又带着暴发户气息。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像是冷冰冰的拒绝人接近。
现在天已近黄昏,村里的下田的劳力已陆陆续续的回了家,来来往往,看到村外来了两张陌生面孔,便多看了两眼。
“没有的事,只是…这是我离家十一年后第一次回来,没想到变化这么大,有些吃惊罢了。”话是这样说,和璧却还是将身上的衣服齐齐整整的梳理了一遍,又帮吴悠把几缕散落的鬓发挽好,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应声而来的是一年过五十的老头,他满脸尽皱纹,两手粗且黑,穿着一身灰色衣裳,看到这门口站着两个人,眼睛顿时都移不开去,好俊的两个公子。
“你、你们找谁?”老头声音沙哑问道。
“请问这是何家吗?”和璧看到这张陌生的面孔,心里也带了些不确定。
“是啊。”这两人必是外地来的。这方圆百里没人不知道何家的,何家大郎娶了镇上富商家的老姑娘,短短几年时间便发迹,盖起了大房子,在被人谈为笑资的同时也让人眼红。
“我找何承望。”和璧最终用哥哥的名字试探了一下。
“哦,你找大郎啊,你是哪位啊?”老头在心里啧啧称奇,这何大郎虽是娶了个富贵老婆,这老婆却是河东狮,凶得很,这么些年把大郎看得紧紧的,别说饮酒逛窑子,就是回家晚了都会被一顿好训,所以平日是没人来造访的。
“你告诉他,何大妞来了。”
老头此时眼睛瞪得更大,将和璧仔细打量了下,肤质细腻,五官清秀,原来是个女儿家。那她身旁那孩子,莫不是大郎的私生子?!
“您等等,老儿这就去您通报。”嗅到浓浓的八卦味,老头动作灵活,朝里屋小跑了进去。
和璧呐呐的朝吴悠笑了笑,果然是物是人非,过了这么长时间,想进自己家门也要经过通报了。
吴悠握紧了她的手,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和璧顿感窝心。
“老太太,太太,有大事!大事!”老头沙哑的声音像捏了嗓子似的鸭子,刺耳呱燥,叫得人头疼。
“牛老头,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抢了?夫人老太太正在叙话呢,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出声娇喝的是一名年约十七的妙龄少女,她五官平平,皮肤粗黑,正是何承望妻子林氏的陪嫁丫鬟,在这宅中颇有几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