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不好意思道:“咳,俺哪看得出来。是方才在门口,也是无意听到,你家太公说,这场子是章经略的?俺胡乱猜的,想必来的公子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了,既如此,门口的红栀子灯上,还盖什么箬壳呀,权臣子弟们,会不知道?”
姚欢觉得,自己远没到扮猪吃虎的时候,还是不懂就问,比较自然些。
王犁刀道:“开封城里,大的酒楼也好,邸舍也罢,朝里二三品大官的产业,到处都是。听姜太公说,官家亲政后心情不错,有时候还给臣工们写几个字挂上呢。不过,俺们这样的庵酒店,还是不能坏了行规。全开封的庵酒店都在红栀子灯上盖箬席,章相公的场子,若是不盖,岂不是摆明了不守规矩嘛。”
姚欢惊道:“啊?原来这云山小筑,不是章经略的,是章相公的?章-惇-?”
她说到宰相章惇的名字时,几乎不出声了,只用口型。
王犁刀点头:“章相公的就是章经略的,章经略的就是章相公,本也无甚区别。他们本来就是堂兄弟嘛,章相公在御前侍奉官家,章经略在边关打西夏蛮子。不过听姜太公说,他两兄弟如今的风头,有些叫曾枢相盖了去。”
姚欢心道,唔,你家姜太公的嘴巴,好像有点大啊。
不曾想,说曹操,曹操到。
身后忽地有人唤道:“姚娘子,你还没走啊。”
正是这间妓院的管事姜太公。
他竟又引着章捷那亲信侍卫赵延过来了,后头还跟着李师师。
王犁刀并不完全清楚姚欢的渊源,将姚欢留下,等李师师接完客人便带着她去搭话,他其实还有些怵意,怕主家见到,觉得他一个护院怎么带着个外头的厨娘乱逛,忒没规矩。
遂小心翼翼地向姜太公禀道:“太公莫怪,这位姚娘子帮了俺家一个大忙,这秋高气燥的,俺带她出来寻碗水喝,再送她出门。”
姜太公嗔道:“王犁刀,你可真是交了狗屎运,竟能结识姚娘子这般人物。行了行了,你去教你的徒弟去,粗手笨脚的,莫在这里碍赵将军的眼。”
又转向姚欢作揖道:“姚娘子真人不露相,原来也是章经略和刘少帅敬重的西军家眷,老夫失礼失礼。”
姜太公这时候,倒似乎收起了话痨的习惯,简单开个场,就恭恭敬敬地望向赵延。
赵延噙嘴一笑,上前对姚欢道:“姚娘子,没什么大事。刘少帅,刘公子,他落座后,听师师唱了一支西洲曲,不免又想起西军将士热血戍疆的壮举,忙让我来寻你请你入席,他要亲自向你敬一碗酒。”
姚欢本就不是随便相信人的性子,乍闻此言,饶是她面上仍是一副很好说话的神色,心里头却是起疑。
这刘仲武的长子刘锡,是熙河路的少帅,又不是环庆路的少帅,他对一个环庆军的军烈属,方才在门口做做样子赞美几句,还算正常,这都过去两炷香的时间了,怎么还念念不忘?
他要干嘛?不会是有什么歪脑筋吧!
对,古装剧里常这么演。
民国剧里不也这么演嘛!
霸道军阀,风流少帅,就喜欢惹有夫之妇。
比如张学良……
姚欢背上发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般,往后退了两步。
赵延跟了章捷那么久,怎会没几两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心中冷笑,暗道:你这小孀妇,装什么人品端方。当初章老帅只道你真是个一心守节的,当街救了你,你转身不就又投了曾家做什么义女吗?想来不过是不愿嫁曾家那药罐子、守活寡罢了。今日教刘少帅看中了,也好。熙河路的刘仲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儿子来开封奏对军情,却欺负了一个抱牌坊的寡妇,轰传到那些御史耳朵里,够刘仲武喝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