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冬阳耀眼,天瓦蓝瓦蓝的,沈馥之请人重新搭建的饭铺,又开张了。老客人早已候着这日,纷纷涌进铺子。
“二嫂,老规矩,肚头汤饼,加一份饼子,配碟炙肠子。”
“晓得,肠子要嫩些。”
“美团,切一盘卤猪心来。”
“好咧,阿伯再搭盆猪红菘菜汤吧。”
“姚娘子,这是俺浑家。你铺子里那五味鸡脚,每种给俺们来两个,再配四只炊饼,俺跟浑家说,姚娘子是进宫当过御厨的人,这婆娘今日就要我带她来,说和官家的贵妃吃一样的东西,也觉得自己贵气三分哩。”
“哈哈,谢二位捧场,每种鸡脚再多送一只,这就去盛。”
生意火爆,气氛热烈,间或还有上述这般撒狗粮的。
莫说食客,便只是经过饭铺的行人,也不吝啬投来笑容。
他们善意而欣喜的目光不只给沈家饭铺,也给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纷纷开张的酒楼和脚店。
大灾后,只要这些楼堂饭馆又顾客盈门了,布衣百姓就不会在意朝堂上如何风云诡谲,他们就会在阵阵香味中放心地认为,开封城又复了元气。
伙计阿四在重阳夜失踪,沈家饭铺缺了大帮手,三个女人脚不沾地忙过了午时。
刚要歇歇,邵清来了。
邵清要引姚欢去拜见苏颂,道是苏公有御赐的字幅,由官家嘱咐了给姚欢,嘉赏她的施粥义举。
那日苏颂造访粥摊时,沈馥之恰巧去看顾青江坊宅子的修饬,只回来后听姚欢说,沈公生前的老友、元祐朝的老相爷苏颂,竟来探访,不但与邵先生相谈甚欢,还给外甥女捣鼓的香饮子起了个新奇名号。
但沈馥之亦觉得诧异,官家若赏个御笔,怎不令宫中内侍来宣赐?
她哪里晓得宝贝外甥女上次进宫当差时触怒过龙颜,不免在商言商地感到遗憾,可惜自家铺子丢了又风光一回的机会。
再者,沈馥之见邵清孤身前来请,想到外甥女是与那曾四郎定了情份的,她到底是长辈,不免有些嘀咕。
“先生这般忙,怎不叫叶娘子来跑一趟?”
“二嫂客气,塾学还未开,苏公宅邸我前日也已登门请教过文章,晓得地方,今日亦有些医方药理之事要答苏公之疑,是以正好与姚娘子同去。”
邵清如何不知姨母心里头在介意什么,却只坦荡大方地将话说完。
一旁的姚欢已让美团将肩上的襻膊解下,准备出发。
美团卷了那襻膊,看到姨母眼中一抹异色,忙道:“欢姐儿,俺陪你去。先前美团跟着你,见了不少大人物,今日也让美团见见老相爷吧。”
她话音刚落,姚汝舟顶着箧筐进得饭铺。
没了阿四,这娃娃今日已送了两趟外食,想是跑得急,饶是初冬天气,他的鼻尖上仍是一层细汗。
汝舟捏着买主多赏的钱,正乐呵,抬头看到邵清在,愣怔间抹了笑意,不咸不淡地附身行礼:“先生。”
邵清一直来也拿他当幼弟,就算晓得他不太待见自己这个硬凑上来的师傅,心里却压根没当回事。
“汝舟,课室再有三四日也便修好了。唔,你今日不如,与你阿姊一道,随我去苏相公府上?”
“什……么苏相公?”汝舟莫名其妙。
沈馥之已抢着道:“对,对,欢姐儿你带他去吧,男娃娃从小就要见世面。邵先生将汝舟教得这般斯文有礼,出去不会给你这阿姊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