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微雨,这时节本该是在屋檐下品茶赏雨,或者闲执棋子。可偏郑家不是,郑老太太病了,要无根水,天不见亮郑素眠便起了身先去抓了几副风寒的药自己炖了吃,昏昏沉沉的披着蓑衣站在雨幕里头,眼底下硕大两个乌青。
瞧腿儿边儿的桶晃晃荡荡将满,便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准备回了闺房换下一身湿衣。
“四妹,这雨下的大,你的屋儿离得远,不如去二房那儿先把这一身湿衣换下来?”
郑素眠提着自己的小桶往前走,翠云本来在前头给小姐挡着风雨,说话儿便被人挤走了。
“多谢二哥挂怀,衣裳已经湿了,也没几步路,便不麻烦了。”
郑素眠一夜没睡了,如今只想回到自己院里闷头盖上那么一觉。
那被郑素眠叫做二哥的是二房的长子郑萧然,也是唯一的嫡子。人生的白净风流,含情桃花眼,如今正用宽大的袖子替郑素眠挡着风雨,一边道,“四妹,雨势不小。你自娘胎出来就身子弱,你三房离得远,去二房正好,别跟二哥犟。”
“没那必要了。本就是给老祖宗求医的,若真怕这三分雨,心就不诚了”
郑萧然头上的带着纶巾,落了水湿哒哒的,目光却来落在那伶仃瘦小的人儿身上,手也不松开,遮在郑素眠头上。似乎郑素眠不同意,他就要这要送她回三房。
郑素眠叹口气儿,“真不用,二哥,转个弯就到了。”
可那二哥不听她的,一路招摇替她挡着风风雨要过去。郑素眠昨儿惊弓之鸟一般一夜未眠,头已经大了三寸。现在郑萧然站在她身侧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这院子里头装着小报告机,她吃了好几次由头了。
郑家算京城有名的杏林之家,八进八出的大宅子。二房转弯便到了,三房冷清,离着下人院近,还有些路。二房的夫人洛氏穿一身素白的纱裙立在二房的园子口,旁边老奴温娘打着把纸伞。
洛氏如今三十有五,当中的年纪。郑素眠家也是有钱门户,她保养的好,又生一双活泼大眼,本该显得年轻些,可她总拉长着一张脸,又要保持夫人作态,就如同现在这般。
“萧然,这么大的雨你路过家门不回是要去哪儿?”
郑萧然看了眼亲娘,收了手,“娘,雨太大了,四妹身子弱,我送她回院子,马上回来。”
洛氏这些年跟郑素眠二老爷过的不痛快,一皱眉便生出几个不合年龄的皱纹,“老太太前些日子生病了,正紧着无根水烧药治病。这么大的雨女眷先不说了,如你说的身子弱,但满院的男人们那个不想着老太太的病体,连下人小厮们都知道今儿多去厨房拿瓢盆,你可是二房嫡子!怎么想的?”
她目光轻飘飘滑过郑素眠。
“二婶说的对,我身为女眷不能在无根水上多尽力。如今正准备换了衣裳,去厨房多烧些姜汤,尽自己绵薄之力,这就告退了。”
郑素眠走了,郑萧然目光一路追随,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雨中目光更是格外缠绵。可一回头就是洛氏那张严肃的脸,他心里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