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陡峭,传闻这观澜山由下至上足有一万零八百阶,有那虔诚香客曾一步一拜上山,细细数过,正是一阶不多一阶不少,小叫花本就体虚,加上之前又吐了个干净,还没走到半山腰就累得不行,满头冒汗,两条腿重的和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上去。
萧殊调侃了几句,只得背起小叫花,他本来就是为了等小叫花才刻意放慢了脚步,这下子背起小叫花反倒比之前更快了,一阵风似得朝山顶奔去,小叫花伏在萧殊背上,一点也不觉颠簸,风拂着脸颊,只觉安心,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到底是不是一万零八百阶萧殊也没数,不消片刻就到了云寺山门前,可眼前所见却让他大为惊异,这山门口哪里有半分佛门清静之地的样子,简直是人满为患,大多是老弱之辈,面黄肌瘦,席地而睡,不少僧人在搭建布棚,分发米粥,馒头,可到底是人多粥少,没一会就分完了。
山下遭难,不少人都逃难离开了,留下些个孤寡老人和没人要的孩子无依无靠,这就想起了香火鼎盛的云寺,纷纷到此处指望有一口粥喝保个活命也好,要说这云寺真当能养活这么多人却也不然,寺中的米面这些日子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完全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有出无进,可说到底也没个办法,地不长稻,水流干涸,这寺前的湖谁不知道是咸的,也做不得水源,佛也拜了,神也求了,该不下雨它还就不下雨,就连这观澜山上的三潭十一涧都快干了。
这粥分完了,可还有人没吃呢,日头越升越高,哪里是区区布棚能挡得了的,转眼就有人耐不住高温和饥饿昏厥了过去,这下子更乱套了,老人一把揪住那些僧人的衣襟就质问“咱们平日里香火钱给的也不少,凭什么他们有得吃,我们就得饿肚子?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你们藏私,不愿意让咱们看到?”
那小和尚却只是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心平气和的说道“王施主,寺中锅灶有限,暂且就煮了这么多,分完了还会继续煮的,请各位静待。”
“等?你看看人都饿昏过去了,怎么等?再等一会你们就来收尸吧!”那老人气急败坏的眼前就发黑,险些跌倒,幸亏被那小和尚扶住。
“行了王老头,你少说两句,人家也有难处。”
王老头瞪了那小和尚一眼,狠狠甩开他的手,喘着气坐在布棚下,忽然看到萧殊背着小叫花,阴阳怪气的高道“大家都看看,又有人来了,年轻人你有手有脚还要来和我们这群老弱抢吃的?”
这些人现在排外的很,多来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个人分粥,本来也不够分了,这下倒好,又来了俩,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萧殊。
倒是那个小和尚赶忙走上前来行了个礼问道“小僧善法见过施主,施主请少待,米粥还在准备,不妨先在这布棚中休息片刻。”
萧殊拍了拍身后小叫花的头,小叫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头晕眼花,在萧殊耳边轻声道“我……我头晕。”
萧殊摸了摸小叫花的额头,只觉有些烫手,想来也是,这些日子确实苦了些,自己自持修为自然无事,可小叫花的体质比普通人还差些,这一番折腾,加上烈日暴晒,得了病,萧殊想了想,对着善法还了个礼道“不知晓月大师可在寺中,萧殊得南北小师父指点慕名而来。”
善法一听南北小师父,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思索了许久问道“萧施主是南北师兄的朋友?”
这好巧不巧,善法正是戒法的弟子,那南北当初在寺中一天到晚除了研究佛法尽和那些个僧老作对了,其中和戒法最合不来,一见面就得论上半天,善法对南北颇有些敬仰之情,那戒法是谁啊,那是监院,脾气暴着呢,就是晓月首座也得让他三分。
可这南北偏偏就是个谁都不怕的主,善法平日里哪敢有半句顶嘴,每每看到南北让戒法吃瘪的样子心中既佩服又担心,怕戒法一怒之下就把南北给揍了,不过奇怪的是,戒法虽然生气却也没有真的动过手,不知是因为晓月首座还是自持监院身份不与南北一般见识。
见萧殊默认,善法随即道“晓月师叔此刻正在佛经阁参研佛理,不过也应该快要出来了,施主且随我来。”
“外面如此炎热,为何不让他们进去?”萧殊环视着那山门口这群落难之人,一个个的半死不活,汗流浃背的蜷缩在布棚下,散着一股说不出的异味。
“施主有所不知,非是小僧不想他们进去,而是师尊有令,但凡落难之人,一律不得入寺,小僧也不知为何。”善法小声的说道,生怕被人听见。
“这些人怎么办?”萧殊指了指那好几个因为饥饿高温而昏厥过去的人问道。
“到时候会分发汤药,至于是死是活,那只能看老天爷了。”善法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天灾实在罕见,别说这些人了,就是寺中也快没了米面,到时候该怎么办,他心中也发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