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这般就够让人大开眼界,若她按下了机关,世人岂不是会疯了?
坏心思作祟,她还是按下了那七扇观音灯的机关。
八道灯檐,自上而下将那藏在其中的七幅小画挂在了灯壁上。
烛火轻照,七幅栩栩如生的画作透过琉璃灯罩,似放大了数倍般投射在地上。
台下众人看不清,可台上的太后却对那一幅幅画作熟悉至极。
那七幅画,都是她!
第一幅画,那是她刚呱呱坠地,父母双亲伴其左右。
第二幅画,是她黄口之年,随着姐妹坐在家中书房里听闻嬷嬷讲规矩。她跪坐在蒲团之上,可因为怕疼,脚背却未挨着地面。那时的她,鬼机灵极了...
第三幅画,她已至桃李年华,入宫为后三年,身怀六甲正盼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第四幅画,是她坐在书桌旁,手捧一本《国礼》,似正抽查着当今陛下的功课。
第五幅画,她华容渐逝,身姿也不比之前纤瘦了。画上的她,正领着一众后妃在行采桑礼,一身衮服尊贵无比。
第六幅画,是她一身素衣跪在榻前,面上眷恋不舍,泣如雨下。那年,先皇逝去,她失了夫...
第七幅画,她已经身穿太后凤袍,腰身不再那般端得起来,如同沉甸甸的麦穗,虚躬着。可却有子孙围绕在膝下,安享天年。
太后瞧着地上那一幅幅折影的画作,不知为何,她竟然眼前出现了雾蒙蒙的一片。
这些画,她愈来愈看不清楚了...
脸上湿漉漉的。
抬手一摸,满面泪雨!
自从先帝龙驭宾天,她便不曾再流过一滴泪水。
可...可今日,她瞧见了这一幅幅画,竟然忍不住潸然泪下。
那观音灯里所描绘的,不正是她的一辈子,她那如流水般的年华。
她落泪,不是伤感痛心,而是心头感慨。
原来,已经七十年过去了...
“为...为何不见第八幅画?”太后老泪纵横,朝着陆子虞颤声轻问。
第七幅画,是她耳顺之年。那第八幅才该是她古稀...
陆子虞轻笑解惑,“太后今日刚至古稀,还有十年顺遂安康未享受过完呐。”
昭帝看了地上那七幅画,神色皆有所动容。
他迈步上前,轻轻扶着太后的手臂,“母后身体康健,待过了古稀之年,再让那暮苍斋另做一盏灯来。”
“这究竟是什么灯?”太后对陆子虞的敌意似有些敛去,
“这灯本是走马灯,在灯罩上贴了些小画可供与观赏。可暮苍斋百里掌柜独出心裁,便巧用这走马灯的工艺,将太后生平事迹用了这样的法子留存在灯中。”陆子虞潜心说道。
“为何名为七扇观音灯?”
“七扇则代表太后古稀之岁,而观音...太后为国操持一辈子,不正如济苦救世的观音菩萨一般,仁厚慈祥。”
“此灯甚妙,此灯甚妙。”太后怔怔望着那盏观音灯,心头怀惜之情难以表述而出。
一阵清风而过,瀛涟那盏观音灯的烛芯倏然灭去。
昭帝冷冷向其看去,眼风凌厉似剑,“老六,你可还有话说?”
说?还能说什么!
真假还需再辨么?
两盏一模一样的灯,一个就是用来点光的,另一个,却是用来怀惜匆匆年华的...
七扇观音灯,不愧是暮苍斋的惊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