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望亭外,阳光流转迫移,在小石路上投下一片暗荫花影,不由有些焦急,心中暗忖:许慕重诺,今日必要哄得他应下这门亲事,否则,日后再想寻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怕是难了。如今之计,只能豁出脸面去,使出最后一招撒手锏了!
欧阳燕揉揉额角,一抬头换回灿灿笑脸:“怨不得我哥哥说你是君子,你若十分不愿,我岂能勉强?不过,照你方才所言,似你这般出身,想在京城出人头地,岂非难如登天?”
许慕见欧阳燕不再坚持,也松了一口气。
“多谢小姐体谅!京城虽然居大不易,却也不是天荆地棘的所在。何况,小生固然孤介伶仃,倒也有三五挚友相佐。前不久,礼部侍郎苏栯苏大人还将我的文章举荐给国子监祭酒大人,若得他赏识,或许会破例让小生入学。纵使不能,与一众良师益友切磋学问,小生亦获益良多,他朝常科试策,能不辜负十年寒窗,于愿足矣。”
欧阳燕瞄着许慕,一边听他絮絮说话,脑筋如脱弦的连星箭一般转动地飞快。
说起学业,许慕身上的局促不安不见了,眉间多了一抹飞扬的神采,半干的长衫露出浅竹青的底色,他站在薄阳斜照的浣花亭口,像一支瘦挺清逸的楠竹。
欧阳燕这才后知后觉:许慕方才局促瑟缩,想来也是山风微凉、衣衫单薄的缘故。目下虽已是春天,这山顶,到底比山下冷了几分。
她蹙蹙眉,又眨巴眨巴眼睛,接过了话茬儿。
“若你与我哥哥再度同窗,自然是好!说起来,前些日子,我还听哥哥说,京中学子们对朝廷西北用兵的策略多有不满,不知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许慕浑然忘了眼前的窘境,侃侃而谈起来。
“从南周起,北胡屡屡犯边,靖安关守军大多只将其击退,但朝廷每年都要向西北供应大批粮草军饷,又不断征丁以充兵力,如此劳民伤财,却只能保得一时安宁。如今,大齐又延续了南周的错误,学生们都认为朝廷对北胡过于温和,一味地严防死守,不如主动出击。”
他说到此处,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急切地问:“去年皇上西巡,一去数月,可见朝廷的重视。不知小姐可曾听令尊说起过,皇上是否有意调整西北用兵之策?”
欧阳燕哪里知道这些,每次欧阳燊与同僚下属商议公事,都把她撵得离书房远远的。
“嗯,这个嘛,”她绞尽脑汁地回想:“我爹不常在家谈公事……”
许慕甚是失望:“是小生心急了!北胡曾攻破靖安关,在豫州大肆抢掠,我们却连北胡的一座小城都不能拿下,实在令人扼腕!”
欧阳燕郁闷地瞧着许慕,撇了撇嘴:今日,且看本小姐先把你这块傻木头拿下!
她不动声色地看看许慕脚下,声音忽然低下去,一脸高深莫测地道:“不过,我有一次偷听到我爹说……嗯,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爹又要骂我!”
许慕忙点头,不由自主又向前几步,略略俯身侧耳去听,却见欧阳燕扬起脸,笑得像是一朵在飒飒西风中傲娇摇摆的金线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