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应该是年三十的晚上,到今天就是第六天了。
第一次醒来后,梦境里发生的事情的相关记忆会慢慢消退,第二次醒来后,梦境里发生的事情能记忆起来的部分又更多了一些。
一日复一日,梦里看到的人、与那人一起时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清晰。
虽然明明知道只是梦,却有种说不清的,仿佛是真正经历的事情一样。
白天醒来也像游魂一样,肩头沉重,脖颈和腰都有酸软的感觉,不是十分疼,一点点温温的感觉却让人十分在意。
如果去医院看病的话,医生会不会以为她精神有问题呢。还是先在网上查一下,看看有可能是什么问题,也好给自己做点心理准备。
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祈愿噌一下站了起来。
学校里有这么一群人,定期每天给在学校游荡的流浪猫和流浪狗喂食,将他们的照片和相关信息记录在微信小程序里面。
这群人大多从未谋面,亦或相见了也不知道对方就是一同保护毛孩子的战友。
祈愿作为一个大一新生,很有出息地没有加入任何学生组织团体。唯独对毛孩子情有独钟,在寒假,祈愿承担起每天喂食的责任。
今天也是,祈愿将猫粮和狗粮分别放在不同的几个盘子里,蹲在一个角落看着毛孩子在草丛里出出入入,直到日落西山了才警醒起来。
这个片区的学校都没有围栏,除了学生以外,其他稍微看起来年轻一点的人都可以步行自由进出,保安大叔只查年纪看起来稍大一点的人和开车的人,基本上保安工作形同虚设。
这几天奇怪的地方,除了梦境和大姨妈带来的后遗症,还有不经意处皆可见的黑色人影。
草丛的另一边有个人站在树下很长时间了,祈愿即使戴了眼镜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和着装,无法分辨是不是只是在蛇黄的保安大叔。
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起来,祈愿一边加快了脚步,又尽量放慢脚步,以免她看起来很惊慌失措的样子。
将近走到宿舍楼,祈愿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回到宿舍楼就好了,宿舍楼始终锁着,唯一一把钥匙就在她的手上,没问题的。
祈愿回头一看,长长的校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六点不到的时间,太阳已经完全下山。
校道两边的灯还没开启,隔壁的校区亦是如此,本来就不明亮的月亮也不见踪影,整个地方就像都浸在黑暗当中一样。
祈愿心中更慌,还没走到宿舍楼门檐下,手先伸进裤袋里面翻钥匙。
看不见锁孔的位置,钥匙碰撞在锁头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锁头被扭开,祈愿顾不上慌张的样子,锁头碰撞到门把手和玻璃门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又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
祈愿站在一楼大堂里将锁头重新锁好,透过玻璃门往外看去,路灯还是没有亮起来,远处保安亭上的灯发出淡淡的红光,是唯一的亮光。
说来也奇怪,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学校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凶案,为什么祈愿单凭捕风捉影就害怕成这个样子呢?
祈愿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慢走楼梯上去。
宿舍在五楼一侧走廊的尽头,平时走上去都是气喘吁吁、咒骂连连,今日却有种让人倒出冷汗的感觉。
楼梯转角处有绿色的逃生指示灯和暗黄色的感应灯,灯光都不算亮。
祈愿尽量将脚步放轻,生怕脚步声大了会将感应灯打亮,将外面的什么东西引进来。
从楼梯口还可以看到每个走廊尽头,几近被黑暗吞噬的绿色逃生指示灯。
在幽幽的绿色灯光后面,走廊的尽头好像有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张着大口,以不变应万变,等待猎物的步步靠近。
幼时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祈愿十分害怕黑暗和那其中若有似无的灯光。
在别的小朋友都睡着的时候,老师会悄悄走到她的床头,带着她走过又长又黑的走廊,去到那个恐怖的亮着红色灯的房间。
那里面有很多漂亮的布娃娃,是送给有父母领走的孩子的,平时都锁在橱柜里,不让其他小朋友碰。
老师说她可以玩,但是她的手太脏了,要先洗澡。
老师说了,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那是属于他们的小黑屋。
那个房间里总是开着红色的灯,虚虚幻幻,窗口有月亮照映进来的白光,也被染成血的颜色。整个房间,就只有红色和黑色。
明明知道走廊上不可能有红灯,祈愿也不可能回到小时候那个时间段,祈愿还是感觉手中的温度一点点消退,直至冰凉,又点点渗出冷汗。
楼梯好长,明明走了许久,却还是有无数个转角要经过。
每次经过转角,她就要再看一遍发着红光的走廊尽头。
终于看到四楼的楼层标识了,祈愿吞了下口水,努力做到目不斜视,眼睛直盯在阶梯上,不去看走廊。
一声叮响从走廊尽头传来,祈愿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站在走廊的尽头,脚边亮着一盏发着红光的逃生指示灯。
灯光并不亮,却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大,就像那个人的身体在无限扩大,手脚无限伸长,很快就能触碰到自己。
看到这里,祈愿心里早将没法做到目不斜视的自责抛到脑后,手脚并用,拼命往上面爬。
还有一层,还有一层就回到宿舍了,锁上门就好,锁上门就没事的。
脚上虚浮无力,楼梯就像电动的扶手电梯一样,怎么往上爬也还是停留在原地。
膝盖上摔了一个口子,祈愿也不敢低头去看,生怕低头去看伤口的一瞬间会使她和人影的距离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