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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不淌莫测河(1 / 2)

 淡红花帔浅檀蛾,睡脸初开似剪波。

秦楼安玉手托腮坐于飞鹊镜前,今日她起的颇早,却没心思梳妆打扮。

思及昨夜之事,她对月玦精妙超绝的医术与滴水不漏的心思,有了愈加深刻的认知。然对他本人,却似陌生疏远了许多。究其原因,或许是她对月玦增生出的几分忌惮。

前晚母后初问假死的药物时,月玦便知母后所为何事,且将一切都筹谋好了。连时间,都推算的分毫不差。

昨晚父皇来昭阳殿寻问了采桑后,知晓母后正于殿后处置朱砂与小故子,便带着佑德一同过来查看。

看着横躺于地的两人,父皇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惋惜之意。她知道父皇的这份惋惜绝不是对朱砂二人,只不过是觉得来晚一步,未问过小故子可知小喻子等人的底细。

父皇向来多疑,此点她知晓,当时纵是亲眼看着二人口鼻出血横亘于地,还是让佑德上前检查一番。当时屋内只桌案上一盏油灯,颇是昏暗,即使二人口鼻处的血并非中毒的乌黑之色,佑德亦未看出来,只是探了鼻息确定死了,父皇这才信了。

月玦所算的时间,还远非掐在父皇酉时初刻掌灯之时来昭阳殿,让父皇亲眼看二人身亡,从而打消心头疑虑。

自前晚出了小喻子之事,宫禁愈加森严,想要将二人“尸身”运出宫去绝非易事,纵是有母后的身份令牌为证,也难逃出宫门时的那道严查,且如此之举亦颇为冒险。若想出宫门时不甚被发现,到时不仅朱砂小故子二人逃脱不掉,母后亦难脱干系。

若从昭阳殿出宫,东门长乐门是最近之处,也是必经之地。

母后选择了此条路送他二人出宫,月玦亦算到母后必定选择走长乐门。自昭阳殿到长乐门,驾乘马车大致两刻便到。而酉时三刻,正值宫门守卫换班轮替之空挡。月玦便是算准了这换班的片刻功夫,躲过守卫严查,将他二人完好无虞的送出宫去。

秦楼安轻揉眉心,月玦此次是帮母后做事,她本该心怀感激。然当她知晓这一切都在月玦掌控之中时,一股莫名的寒意却自她心底蔓延而生。

昨晚这局棋里,父皇,母后,甚至是她,谁不是月玦捏于骨指中的棋子?

犹记城东别院中她曾与月玦下过一局残棋,棋局之上她被月玦杀得是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余地,只能于他铺张的大网中步步沉沦,直至她启口言败。

见落叶而知秋,那时她便知此人精于筹谋,善于算计,乃是城府极深之人。

她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她怕,她怕了,她怕月玦。

后来与月玦几经交涉,无论是府中立规之事,还是城中查案之事,抑或是进宫为母后治病,她都将月玦带至身旁,只为将他囿于她眼皮底下。

此些事中,月玦数次帮她。

一番试探相处下来,她发现月玦此人虽总予人疏离之感,然却也是性情随和。除了昨日莫名其妙生的一场怒,从未见过他和谁置气发火。

说他是不屑计较也好,还是当真不介意也罢。平心而论,他也算是公子温润如玉,君子谦恭谨行。

这样的一个人,按说她本完全没有惧怕他的道理。

可她心底,却始终藏着对月玦的忌惮与怕意。

昨夜之事将这几分埋藏于心底的忌惮翻晒出来,现下充斥盈满她整个心脏,沉重之感如千钧巨石压在胸口。

追根溯源,秦楼安很清楚,她对月玦的忌惮,源于她对月玦的无知。

无知。

纵是她早就派遣花影将月玦的底细察查一遍,可在她看来,月玦身上,无处不是疑。

虽然数月来月玦皆于她眼皮底下,府中之时她亦派人暗中盯视他,然面对月玦之时,她总觉得二人之间如隔一层迷雾,让她看不清,知不晓。

首先,她不知晓依月玦之能,如何会沦落为质子软囚在西风。

若说他来西风是别有用心,甚至说月玦乃是自愿来的,那他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人做某件事,背后总有目的在驱使。何况是月玦这等精于算计之人,又怎会浪费时间做无用之事。

那么,月玦只身来西风,又是为了何事?

她曾数番试探他,府中之时她曾将脂玉玲珑棋赏赐给他,当时他执意不肯收,最终还是她强行赐给他。如此可见,月玦所谋,绝非小财小利。

由此事牵涉出木江滥用私权中饱私囊之事,她欲废木江掌家大权,并将撰定新规之事交于月玦,本意便是将公主府掌家大权过度给他。可他又执意不肯接管,甚至提出鸳鸯锁这等中庸之法来了却此事。由此亦可知,月玦所图,亦非这等掌管前堂后院的权势。

后来便是入宫为母后治病一事,此番不用她试探他,父皇便以太医少丞之位诱他以官场权势。可月玦依旧以不愿为不忠不孝之事拒之,以保他视比命重的月氏皇族傲骨。

再后,便是掩瑜阁中,她已不想暗中试探,而是明晃晃的直问出口——

月玦,你想要皇位吗?

那时月玦的回答,她记的甚是清楚。也是那时,她知月玦并非无欲无求,他亦有心心念念之欲。且他当时尚言,若必须登上皇位才可得到他想要的,他并不介意费些心思,将皇位一并纳入囊中。

她曾苦思冥想,月玦所求到底为何,竟重过九五至尊之位。

可几日前掩瑜阁中,他给了一个让她至今无法相信的答案——美人。

秦楼安站起身,行至殿门前,初生的朱曦尚不刺目,镀了金光于她面上。数日前的苦风寒雪已彻底隐逝,近几日里皆是晴空浩渺。抬眸,高远的空飘浮着舒卷的云,她想起那晚月玦的一语——

“远在天边,瞻云端。”

秦楼安低吟一句后哑然失笑,她实想不出月玦心心念念之人,到底是怎样的惊世绝艳。

或许,那也只是月玦糊弄她的一句戏言罢了,毕竟他自己都亲口对她说过——可以信他,但不可完全信他。

除了对月玦所图为何,所谋何事她不知晓,她对月玦此人的才能亦探摸不透。月玦可谓是真正的深不可测,她很确定,如今月玦展现在她眼前的,不过是皮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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