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初至西院之时天色已暗,暝暝夜色中,悬于房顶数丈之上的山岩隐于昏暗只可见模糊的形,如同一只伏着崖壁的凶猛巨兽。
现下青天白日,正值隅中时分,头顶巨石轮廓看的清清楚楚,竟如一颗未曾雕刻五官的巨大佛头。
西院中,月玦、司马赋及、谢容立在皇后所住的禅房门前,秦楼安与无妄大师进入禅房为皇后治蛊已有颇长时间。现下房门紧闭,他们也不知屋里情况如何。
接连的等待让谢容极不耐烦,他甚是无趣的盯着禅房上空好像随时都要砸下来的巨石发呆。突然,谢容心血来潮,只见他双臂平展蹬地而起,几个纵身跃上悬壁巨石。
月玦与司马赋及微微抬眼,谢容已经安稳站于青黑色悬石顶上。若将巨石看作佛头,现下谢容便立于佛头左鬓上,一袭白衣在三竿旭日的照耀下白的发光。
酷似佛头的悬石顶部远远看着好像凹凸不平,但因悬石巨大,现下站在上面远没在下方看时那般崎岖嶙峋,谢容不仅在佛首巨石上走来走去,甚至还蹦了几蹦。
虽然谢容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危险,但下面的人看的却是心尖微颤,好像稍有风吹过,庞大青黑巨石上方的那抹白就要被凛冽而下。
月玦方要开口将谢容叫下来,却听一旁司马赋及说道:“他有梯云纵,不碍事。”
迎上司马赋及看过来的目光,月玦又抬眸看了眼谢容,笑了笑点点头。
“昨晚与你说起我们师兄弟三人在穷乐寺之事,现下我竟还当他是那个黏着师父要糖吃的孩子,忘了他现在已是名震江湖的墨意阁阁主,是我恍惚了。”
提起穷乐寺,司马赋及冷若冰霜的脸难得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岩石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踩踏上去松松软软如铺了一层软毯。
谢容抬头,上方是一瀑遒劲枯藤,现下虽然无甚藤叶,但可见粗如成年男子臂肢的粗藤绞缠盘踞,好似数条蟒蛇纠缠在一起。
只是奇怪的是,枯黄的藤上怎挂扯着几条布,绯红的颜色还甚是新鲜?
或许是被风从别处吹过来挂上去的,谢容如此想着,亦没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站于此处,谢容俯视而望,除了正下方的一行禅房,可瞰尚安寺东西南北上下全貌。其中最显眼处,便是一片翠色的后院竹园。
“那是什么地方?”
谢容自言自语一句,昂首朝北而望。
大雄宝殿之后是竹园,竹园再后面那处院落是什么去处?
谢容现下所站的地方并非岩石最高处,微微偏斜着身子可见竹园后面有几处屋舍,但大都破烂不堪,像是年久失修的破壁残垣。
谢容往巨石最高处爬去,企图看的更清楚些。
他手脚并用攀上佛头最高处,却正见一张已有些白骨化的脸冲着他,两只黑幽空洞的眼死死盯着他。
谢容惊叫一声,紧攀着岩缘的双掌一下滑脱,他整个人朝下滑去。
正在下方说着话的月玦与司马赋及见此,心头皆是骤然一颤。
司马赋及起势便要跃身去接他,却见谢容腾空翻转调整了姿势,脚蹬岩壁纵身而起。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再跃到佛头上面,而是心神大骇的落至月玦与司马赋及身前。
见谢容站立原处一动不动,月玦与司马赋及相视一眼后凑上前来看着他。谢容受惊失神的模样,月玦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谢容身肩一颤,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从山下到这寺中,怎的到处都是尸体!”谢容心有余悸的抱怨道。
“我这两天也是邪了门了,怎的老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难道又如云仙长所说,被什么冤魂恶鬼缠住了?”谢容紧皱眉头喃喃。
“可是云别岫仙长远在蓬莱,我去哪寻驱散邪怨幽魂的仙符?”
月玦与司马赋及又相视一眼,谢容这神是回来了,只是怎的又像丢了魂儿一般?
驱散邪怨幽魂的仙符又是什么东西?
对于谢容所说的云别岫,司马赋及不曾听说,月玦却是知道——那个自称八十岁的蓬莱仙长,真的不是江湖骗子吗?
“容,你在上面看到了尸体?”
月玦甚是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谢容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下一瞬月玦便被人扑了个满怀。谢容双臂箍着月玦腰身拼命点头,将他在上方看到的尸体夸张数十倍的描述给月玦听。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人的尸身吗?”
他适才一番天花乱坠口若悬河的描述分明不像人。
谢容将埋在月玦怀中的头仰起来,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甚是委屈的说道:“当然是人了,和山下我们挖出来的尸体一样,都是甚是年轻的女子。”
突然觉得后颈衣衫被人扼住往后拉扯,谢容被勒的喘息不畅,皱着眉从月玦身上剥离下来。回首,正迎上司马赋及一双闪射寒芒的目。
“说话就站直了身好好说。”司马赋及冰冷的语气像是警告。
谢容闻言不悦,方要说什么,这时身前禅房房门被轻声打开,秦楼安送无妄大师出来。
适才谢容的一声惊叫秦楼安在屋里依稀能听见,亦能听出是从她屋顶上方传来的,虽她不知道这个言行乖张荒诞的谢家二公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但他确如月玦所说并未无有分寸之人,定是出了什么事。
现下见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秦楼安因母后体内蛊虫驱除方松了几分的心弦又紧了几分。
“阿弥陀佛,不知是哪位施主为屋中女施主压制体内蛊毒?”
无妄大师走到三人身前,秦楼安引着他看向月玦,说道:“未得无妄大师相救前,一直是东景的月玦太子帮我母后压制体内蛊毒的。”
月玦微微一颔首,无妄大师幽深苍老的目抬起,看了月玦一眼后点点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