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纪弘成说将张弘范驱逐出境,文天祥立刻觉得这有所不妥。
再看纪弘成,却是若无其事的等着两位弟子的下文。跟文首辅打交道,看来也得讲究一定策略了,如果直接说要把张弘范留在身边,这一定会刺痛他敏感的神经。不如让文天祥自己安置张弘范,这样才是水到渠成。
果然,耿直的文天祥躬身道:
“君上,张弘范已经知道替身的秘密,把他驱逐出境,无异于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恩师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张弘范已经立功,且已受宫刑,免于一死也是应该的。恩师,容弟子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纪弘成摇摇头道:
“真是麻烦,天祥说得对,一着不慎,处处都会受到牵连。那位替身,也把他打发了吧,为师不需要。”
文天祥道:
“恩师,子昂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恩师应当不拘一格降人才。替身留着,或许会派上用场。弟子下去也仔细反思,光有替恩师分忧的决心还远远不够,要有更多智慧,更多方法替君上把事办妥,才算得上君上的左膀右臂。”
纪弘成欣慰的点点头道:
“好,既然两位弟子都如此有心,那为师就放心了。”
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位学生,此时互相拱手,相视一笑,算是皆大欢喜。
江南宫外的一处废弃民宅里,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坐在一张木凳子上,看着桌上的一叠新宋宝钞,不敢去拿,不过视线怎么也无法挪开。
他的脚在不住的磨着地板,拢在袖口里的手互相搓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个略带尖声的声音道:
“小子,如果你听我的安排,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我一个叫花子,拿这些钱没什么用。”
“张弘范”赶紧看这青年的眼神,他果然没有像刚才一样斜着看这些宝钞,眼神又恢复了死鱼状。
“你恐怕是不识货,这不是大元的纸币,而是新宋宝钞,这一叠,能卖一栋宅子。”
死鱼青年的目光中终于又有了一丝神采,用流利的北方汉话道:
“做什么事,能值那么多钱?”
“自然是一件能够改变你逃奴身份的差事。”
青年拢在袖口中的手一颤,突然精神焕发: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可想好了,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你便只有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青年皱皱眉头,张弘范确是看呆了。为了掩人耳目,张弘范故意在这青年的脸上抹了锅灰,但就这皱眉的动作,几乎跟纪弘成一模一样,上哪儿去找这么像的替身?
关键是这小子不为财帛所动,图谋洗白自己蒙元逃奴的做法,颇为明智。如若太愚笨,自然也无法当好这个替身的。
“这位大哥,如果我现在不答应,你还会还我自由吗?”
张弘范冷笑道:
“如果你不答应,只好把你送出新宋,越远越好。”
青年茫然的道:
“这天下,不是新宋的,就是蒙元的,难道还要把我送回大元吗?”
“你也可以选择倭国,不过据说倭国也快要被大元灭了。”
见这位青年咬着牙,攥着手,张弘范知道这小子正在做心理斗争,于是道:
“反正你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过过好日子,甚至随时有性命之危。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你做得好,说不定从此吃香的喝辣的,万人敬仰。”
本以为这番话,会让这个青年动心,没想到青年反而放松下来,并不激动的道:
“好,你说说看吧!”
张弘范怪笑一声道:
“那就洗洗脸,接受一下考验吧!如果东家认为不合适,那也同样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