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几招之后，鸠摩罗眉头紧皱，这冯渊果然不是柳成荫所能比的，自己双臂如铁，可对方的双臂也不是纸糊的，他的硬功夫并未占得多少上风，因此在未试探出冯渊内力究竟有又多深厚的情况下，他不敢用那种以伤换命的打法。</p>
鸠摩罗吃亏在出手慢，因此多是凭借金钟罩的功夫防守。</p>
殊不知冯渊也在心中暗叹，此人倒是一身好硬的壳子，如此打法，对内力多有耗费。</p>
好在高阳城来信中已明言鸠摩罗罩门所在，冯渊不欲与之浪费时间，便连连出掌，伺机攻其会阴处。</p>
因为就算他身法再快，也无法绕到鸠摩罗身后，攻其后颈处。</p>
日快西沉，柳成荫终于率人赶到近凉城，远远望去，发现两军竟然处于对垒状态，而鸠摩罗此刻正与对方之人交手。</p>
目光掠过鸠摩罗身后之兵马，柳成荫眉头一皱，随后向四下望去，便发现了埋伏起来的那两千吐蕃人马。</p>
心中一番计较之后，他招呼身后左右围了上来，耳语一番之后，他身背大弓，悄悄地向某处潜去。</p>
正在冯渊与鸠摩罗酣战之时，城门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范建功大喊道：“副帅，救我！”</p>
冯渊闻声，不敢转头，一掌蓄力拍向鸠摩罗，将之逼退几步，然后脚尖点地，向后退出四五丈之遥，转头望向城楼之上。</p>
城门楼上，一个身穿巴州军甲的吐蕃人横刀于范建功颈处，要挟其站在当中，范建功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双股战战，喊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p>
鸠摩罗也住了手，抬头大笑道：“格尼玛，干得不错！”</p>
格尼玛算是鸠摩罗的半个弟子，在其十几岁的时候就将之收入麾下，教其武艺，若非慧明有言在先，鸠摩罗都想把内功传授给格尼玛了。</p>
格尼玛还随乌东赞学过中原文字与语言。</p>
他是鸠摩罗这番安排的杀手锏。</p>
当那几人举刀暴起之后，很多人都以为吐蕃人都已现身了，包括那群怕得要死的普通民众，都没有发觉身边依然还多着一位吐蕃人。</p>
冯渊原本怕其中仍有细作，因此才命人将人带入城后先看管起来。</p>
只是他的下属们，有些想当然了。</p>
有很多个想当然，是致命的。</p>
以格尼玛的身手，几息间就要了那两名看守的性命。</p>
众人一阵骚动，却无人敢大声嚷嚷，只因拔出刀子的格尼玛冲着他们一比划，恐吓道：“谁再出声，老子一刀要了你们的命！”</p>
好不容易才进了城，谁又敢又愿意再送命呢？</p>
换上被他捅死士兵的甲衣，格尼玛低声骂了句“孬种”便向着城门楼上跑去。</p>
有人听了默不作声，这句轻飘飘的话算个啥，比这难听的话自己都听过，也能骂出来，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心中骂他几句不就好了？</p>
好汉可不吃眼前亏的！</p>
也有人心有不忿，怒目看向格尼玛离去的背影，想站起来高呼提醒。</p>
只是他还未张嘴，就被人拉了回来，低声道：“你要是想死，可别连累我们，你方才没看见么？他可是两下子就杀了两名兵爷，你这一喊，他先回来杀咱们该怎么办？”</p>
又有人劝道：“依我看吶，他就是去送死，上头都是我们巴州的人，他一个人还能打过那么多人了？这就叫刀螂胳膊挡大车，不知道自己有几两秤，瞧着吧，他准能被上头那些兵爷大卸八块的。”</p>
先前心有不忿之人一听，气也消了，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小声地说着劫后余生带来的幸福。</p>
只可惜庄子被毁了，不过归去之后，有些人的田地，房屋，大家收拾收拾再分上一分，还能挽回点损失。</p>
有没命活着，这也是天意了。</p>
好一个天意！</p>
在范建功向下张望的时候，格尼玛就记住了这个面色很白的人，殿下二字的含义，他可是一清二楚的。</p>
不愧是殿下，那脸蛋，比他们吐蕃的女人都好看，真白！</p>
低头躬身，他向着楼上冲去，上面众人正全力关注城下副帅与敌军大战，没人注意到格尼玛有什么不妥之处。</p>
格尼玛就这样顺利地将刀架在了范建功的脖子上。</p>
此刻的范建功后悔死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来近凉城都是多余的。</p>
什么王位不王位的，人都要死了，还当个屁的蜀王。</p>
他甚至认为，这是冯渊故意的，说了那么多，就是要他相信冯渊，然后伺机假借敌人之手，要了自己的命。</p>
要不然他的门前，怎么连个护卫都没有。</p>
殊不知城墙之上都是冯渊的人，只不过大家都被城下那场打斗所吸引了。</p>
兵练了很多年，这般打仗，已是多年未见之事了。</p>
有些时候，无知的好奇心总会让人忘记该有的恐惧。</p>
如同城下列阵的士兵，在没有真正厮杀，见到血腥那一刻，他们依然无法感受得到死亡给人带来的恐惧。</p>
他们似乎都忘了，在出城的那一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去送死，或者说是求生。</p>
格尼玛将刀紧紧贴在范建功的脖子上，不用他开口，范建功已经对围上来的众人说道：“你们都别过来，没看见本世子还在他手中了？”</p>
冯渊叹了口气，机关算尽，却陷入如此被动局面，要不是此人有大用，他现在已经继续与鸠摩罗过招了。</p>
望向鸠摩罗，他问道：“说吧，你想怎么办？”</p>
鸠摩罗大笑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你的人出城，我率人进城，我保你那位殿下毫发无损。”</p>
冯渊眉毛一挑，“你当我是傻子么？”</p>
鸠摩罗冷笑道：“不然呢？冯副帅，我敬你这身本事，要不然我让格尼玛先帮殿下剃剃头？”</p>
冯渊低头沉思，没有说话。</p>
鸠摩罗接着说道：“本将军给你三息，三息过后，殿下的头发可就没了一半，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蜀王见得自己儿子这般模样，哈哈，哈哈哈！”</p>
鸠摩罗大笑几声，接着说道：“若是你再拖延，我可就取下殿下的一只眼了！”</p>
说完，他盯着冯渊说道：“三！”</p>
冯渊猛地一抬头道：“稍等！”</p>
这时传来两声惨叫，一声来自于鸠摩罗身后，一声来自于城门楼上。</p>
鸠摩罗身后，一支箭穿过神箭手别哲的胸前，弯弓同样弯弓搭箭瞄着城门楼上范建功的他，命丧黄泉。</p>
冯渊见状，毫不犹豫，双掌蓄力向着鸠摩罗迎去。</p>
从城下看，城门楼上已不见范建功的踪影。</p>
面对着城门楼方向的鸠摩罗看得到清楚，一直羽箭凭空飞来，射穿了格尼玛的喉咙。</p>
不容同他多想，冯渊的掌已临近，仓促之间，来不及躲闪的他运转功力，以金钟罩的功夫挺胸力抗冯渊双掌，同时双手打出一记大手印，砸向冯渊双臂。</p>
谁料此掌是冯渊虚晃一枪，他双掌顺势迎上鸠摩罗这记大手印，以流云手缠住鸠摩罗双手，一脚向其会阴处踢去。</p>
金钟罩的功夫有一个弊端，就是双腿要稳如泰山，因此失了灵活性。</p>
稳扎双马的鸠摩罗见冯渊攻向自己会阴处，竟然不躲，嘴角微微上扬。</p>
冯渊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只是变招已是不及，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鸠摩罗裆下。</p>
鸠摩罗双腿一合，已将冯渊单腿锁住。</p>
趁着冯渊失神片刻，他的双手已从冯渊的流云手中挣脱出来，蓄力砸向冯渊被锁住的单腿。</p>
冯渊眼睛瞪得滚圆，单腿发力却被锁得死死的，只好运转内力至腿上，双掌也去拦截鸠摩罗的大手印，争取救下自己这条单腿。</p>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p>
冯渊的腿完好无损，鸠摩罗的手印砸在他的腿上时已没有了力道。</p>
因为他死了。</p>
一支羽箭从他的后颈穿过，一击毙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