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已经有点忘记是为了什么才会惹上阴氏，一再稀里糊涂地打下来，休养生息的计划给破了产，对秦国更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p>
秦君嬴石回过神来，看到一众臣子盯着自己，下意识开口问道：“此战，可有必胜把握？”</p>
这个问题，秦庭上下商讨了不止一次，早早就已经得出结论，赢不太可能赢，输却不能输得太难看。</p>
明知道极大可能性打不赢，为什么要打呢？</p>
一来是，不拼一把，胜负犹未可知。</p>
再来是，打不打不再取决于秦国。</p>
他们要的是阻止阴氏每年到秦国肆虐一趟。</p>
所以，打这一场的根本原因，对秦国来讲其实很是可悲可叹，也侧面证明实力不如人的窘境。</p>
不独秦国，当今之世除了楚国之外，哪一个国家被晋国盯上都会难受。</p>
齐国就是明白那样的道理，导致明知道南疆被搞了无人区，咬牙就是不提起，免得多生事端给自己找不痛快。</p>
目前秦国能出动的兵力就那么多，想再继续征召的话，以后日子就不用过了。</p>
以他们认为最理想的进展是，秦国出动目前的兵力，吕武像前面两三年只来两三个晋国“师”，占据优势兵力击败吕武，再拉上晋国的赵氏从中转圜，进行诚意满满的道歉赔礼，为秦国与阴氏的矛盾纷争画上句号。</p>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吕武倒是像前几年那样来了，却带上了一个阴氏“军”、近万骑兵，魏氏三个“师”、两个“旅”。</p>
不算骑兵的传统部队足足有六万三千名士兵，加起来就是至少七万三千啊！</p>
他们还听说“郑县”那边有晋国其余的家族在集结，暂时没有打探到集结了多少，猜测不会少于两个晋国“军”的数量。</p>
这下好了！他们就算打赢了吕武，是不是要等着“郑县”的两个晋国“军”向西开进，继续打一场？</p>
有时候，当代的秦庭君臣会想，好好待在西边过日子就行啦，为什么要招惹霸主国呢？</p>
他们当然知道为什么要东出，秦国也势必东出！</p>
他们后悔的是只看到楚国跟晋国相争取得优势，没真正地窥探到晋国的虚实情况，傻乎乎地给撞了上去。</p>
秦君嬴石又问：“若我撤军，弃‘雍’往‘冀’，有生之年不再东进……”，话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p>
军帐里面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空气仿佛凝结，使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p>
老秦人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从“冀”这个旮旯犄角出来，很难得在“雍”附近站稳了脚跟，哪想到新一轮的东出没有成功，搞到又要逃回起源地舔伤口？</p>
秦君嬴石都能猜到自己的谥号会是什么，一定不会是什么美谥，没有过于负面都要含笑九泉了。</p>
秦军到来再次让周边的树木再次倒了血霉。</p>
吕武并没有派出部队干扰秦军的扎营做业，使得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战事的发展好像是重归了正常？</p>
翌日。</p>
天色没有放亮之前，两军营地内升起了道道的炊烟，未落明月的照亮之下，看规模显得无比壮观。</p>
东方第一缕朝阳照射在大地之上。</p>
秦军这边最先有所动作，满是厚重感的战鼓声，苍凉绵长的号角声，率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p>
在这期间，大批的骑兵从辕门涌出，游弋于己方营寨的周围，随后是鱼贯而出的战车兵以及步兵。</p>
他们出营之后持续向前推进，直至往前三里的距离才停下来，军队在军官的约束中进行整队，慢慢一个两“彻”的阵势成型。</p>
秦军摆明就是要摆出阵势开战？晋军这一边只是在营盘前端布置防御，丝毫没有出营接战的迹象。</p>
吕武认定一件事情，只要是敌人想要达成的目标，自己都不能使之顺心如意。</p>
命令早被传达了下去，各个营寨除了担负任务的骑兵，其余部队没有获得新命令不得擅自出动。</p>
“秦军汹汹而来，将士求战心切，为何……”魏绛被吕武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往下的哔哔叨。</p>
吕武说道：“我军远道而来，尚且不习水土，需时日适应才是。”</p>
在粮秣方面，他们备足了三个月的储备，有需要后方还能源源不断地送过来。</p>
想要速战速决的是秦庭君臣，出现粮秣危急的是秦军，该急的反正不是阴氏和魏氏。</p>
所以，急个什么劲啊！</p>
魏绛却有自己的看法，魏氏为了这次西征投入太多，能继续撑下去，可是真的不想再耗下去了。</p>
他转悠了一下眼睛，说道：“如秦人重演楚人‘鄢陵’故事……”</p>
话音没落，前方再次传来战鼓声。</p>
事情好像被魏绛说中了？</p>
秦军用骑兵打头，约两千多骑兵直至逼近到晋军营寨两里范围内还没有减速的迹象；后方是列阵前移的传统部队，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地呐喊着什么。</p>
吕武注意听了一下，心想：“喊的不是‘赳赳老秦’啊？听着就是‘waaaaaagh’不成战号。”</p>
晋军营寨之内，一声又一声的口令声从各个军官嘴巴里喊出来。</p>
早就严阵以待的弓弩手，他们听从指令进入到待射状态。</p>
军官先让进行最远距离的“较射”，也就是测试箭阵前端和后一排的最远能射多少米。</p>
会有站在箭塔之上的持旗官来作为眼睛，他看到秦军骑兵越过较射箭矢的位置，放声大喊的同时，对下面一再摆动令旗来发出信号。</p>
“前三列，放！”</p>
一阵弓弦的响动密集出现，弩箭脱离箭槽飞射而出，半空中一段距离的飞跃之后缓缓地落下。</p>
它们的目标是靠近到营寨一里（现为400米）之内的秦军骑兵。</p>
而秦军骑兵有眼睛，他们看到敌军营寨内生起一朵“乌云”，有军官呼喝进行必要躲避机动，仅是少数骑兵被晋军弩箭命中，队伍来了个掉头，朝着本阵的左右两翼驰骋。</p>
他们这么干的目标不复杂，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欲望，挑衅处在营寨内的晋军。</p>
“止！！！”</p>
嬴武当然是乘坐战车，先下命令让部队停止前进和整队，再目光炯炯地看向晋军营寨内那杆很显眼的“旗”。</p>
那一杆旗帜，有着一只火鸟用爪子分别踩（抓）两枚铜锭的图案。</p>
以前这样的家族图腾对阴氏来说会很莫名其妙，等待老吕家将冶炼发展出一个新高峰，倒是显得无比合适了。</p>
毕竟，“吕”在上古，表示冶炼的技术和行业呢。</p>
现在，嬴武死盯着那杆“旗”，心想：“我嬴姓图腾亦为神鸟（玄鸟）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