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远就是幼发拉底河,过了这条河,以阿拉伯轻骑兵的速度,两三天的时间就能抵达埃德萨,对手是大闽,就算这些自诩为天之骄子的阿拉伯人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全身而退,进入大平原前的最后一夜,铁血如贝都因指挥官,都满是乡愁下令在内夫得沙漠熟悉的沙地中停歇一晚。
干燥温暖的黄沙,扎人的骆驼刺,骆驼与战马三三两两的围拢成一个挡风的墙,墙中间用干燥的骆驼粪便点燃一堆篝火,依靠着趴在地上的骆驼,沙漠中的游牧人亦是带着乡愁与疲倦缓缓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谁难以入眠,悠扬的乌德琴声来回不停的回荡在鸣沙之间,仿佛一个不屈不挠的沙漠灵魂不断在这干沽荒凉之地来回呐喊着。
距离阿拉伯人扎营的沙谷不远,沙丘下面,一双望远镜始终在阿拉伯人的营地中巡视着。
大闽能战的将军至少有几十号,堪称名将的,亦是有那么十多个,可是沙漠作战,派的上第一的,却是谁都想不到的河中郡王李让。
权利是最改变人的,在酷热荒凉的阿拉伯半岛锻炼了半年多,李让早已经不负当年的文弱书生了,原本显得儒雅的略圆脸颊,亦是变得消瘦而有棱有角,多了种锐气,扣在雕刻着猛兽的头盔下,一双眸子尤其有着一种杀意。
一年半的时间,李让可被折腾的够呛,面临了第二次崛起后人生最大的危机。
首先李捷召回了安娜,把他政治上的拐棍给抽走了,又经历了李畴的金合欢大败,逼得李让不得不亲自从层层深府中走出来,亲自去选拔,去揣摩,去决策麾下各个官员将军的能力,相互之间的矛盾,琢磨属于自己的用人之术。
还没等李让从金合欢大败的阴影走出来,第二轮灾难又压在了他头上,先是吐蕃入侵,然后又是李瑾彻底掌控了河中,把李让的老巢给占去了。
不光是退不回去了,对李让最大的影响是来自丝绸之路的赋税没了。
丝绸之路,承载了东西方上千年的经济文化交流,就算李捷崛起打通了海上丝绸之路,这条流淌着黄金的故道收获的税金与交易利润依旧相当于庞大的闽国国库收入十五分之一。
有了这笔钱,李让才奢侈的支撑起了五万河中铁军,还支撑了庞大的幕僚系统。
河中的丢失让一贯大手大脚的李让也不得不品尝了把苦日子是如何过的,不得已,将扩军计划削减了一半多,养的文士清客也是遣散了一大半,仅仅留下些对于政务真正有用的,同时一贯君子的李让也不得不学会如何与那些圣人教义中厌恶贬斥的商人打交道。
最困难时候甚至李让不得不拿出王府收藏的珍玩变卖了换取北天竺产的精良武器盔甲,亦是曾经为了在拥挤的上京商盟占有一席之地而屈尊与大商们拥挤一堂,大谈令他不屑谈起的铜臭之物,不过最令他接受不了的,还是母亲长孙织用王后俸禄体己钱抽出钱帛来支持他的好意。
去岁一年多的时间,美索不达米亚在休养生息,为了躲避母亲令他难堪的关爱,李让绝大部分时间却是在大漠中度过的,与艾勒迈盖,马赫等投靠他的阿拉伯部族酋长依靠着骆驼共同度过。
人还真是被逼出来的,深入沙漠苦战了大仗小仗一百多次,最艰难时候李让自己都两天没喝水,苦战之下,如今改制为上阿拉伯都护府的李让麾下终究还是攻破了哈尼法谷地,在利雅得俘获背叛大闽的阿拉伯酋长卜斯曼须,并押送到了泰西封当街斩首。
如今李让也算熬出了头,整个内夫得沙漠中各阿拉伯部落几乎都拜倒在他脚下,也门哈里发与阿曼苏丹亦是承认李让的权势,这一次李捷究极整个大闽及其麾下各氏族部落势力,也门与阿曼就是有三万阿拉伯轻骑兵以李让身份站在这里的。
不过李让的最大收获估计还是品尝到了那股与权利甘甜滋味相配的苦涩与寂寞。
望远镜下,漆黑的眼眸目光如炬,李让冰冷且毫无感情的盯着眼前毫不知情的阿拉伯大军,头顶上黄沙颜色的遮盖上头不断有沙砾滑落到他脸上,却让李让毫无知觉一般。
看了也不知道多久,失望的神色却不断在李让脸颊流露出,最后干脆恼火的将望远镜耷拉到胸口。
眼看他的动作,身旁却是一声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响起。
“殿下,这根本没有二十万人,顶多只有两万出头!”
说话的却是个女人,上一次按李捷意愿以伊斯兰的身份公开露面后,被李捷言传身教,李让似乎也懂得了女人的乐趣,说来也巧,回迪拜不久,亲自引兵出战的李让就在攻破一个叛乱部族后,得到了这个女人。
阿拉伯部落征服了波斯,征服了罗马的东方行省,无数被征服地区的贵胄富人被当做奴隶贩卖到整个阿拉伯半岛,这女人正是这些俘虏奴隶的后裔,希腊人的后裔,不过与别的奴隶不同,已经第二代的这个女人依旧狂野难驯。
李让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时候,这女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烂了,脖子上拴着铁链子,被她的阿拉伯主人丢在浓烈的阳光下晒的奄奄一息,头发乱糟糟的,也看不出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