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安留袁豹元婴在此歇了一晚,次日一早,启程上路。
家里随祝子安同去的还有祝小五,再怎么说也是昔日的老朋友,还是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
祝小五身上斜跨了一只包裹,翻身上马,眼睛还红红的。
他那只包裹是祝子安提前准备好的,里面全是六年前有关上官文若的“遗物”——她用过的药瓶,她穿过的嫁衣,她戴过的面具,她亲手折断的第一根翠绿竹笛,她为他递来的那朵故人春晾成的干花……
这些都是祝子安这六年来一个人躲在暗处,一边回忆一边收集起来的。
原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
谁知她回来了。
原打算等她下次再来便将这些东西拿给她看。
谁知她又走了。
这一走,也许再也回不来。
人生就像变了一场戏法,每每相遇,每每错过。乱花渐欲迷人眼,祝子安早已分不清孰真孰假。
两日后,一行人到了昌池。
这里战火初弭,气氛沉静萧然。
城楼上升起了海宫的旗帜,青黑色底,中央煞白的一个“海”字。
就如这城楼下夺目的两垂白幡。一左一右,像阎王爷派来的小卒。
祝子安掐紧了手,只一瞬便哽咽了。
六年过去,他学会了隐忍。
但这份隐忍的躯壳下,一颗撕裂的心骗不了人。
“二爷!”祝小五已泣不成声。
“哭什么?”祝子安还有心思骂他,“你哭得再厉害,她也看不到了。”
“她怎么看不到?”祝小五持续抽咽着,“公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神通广大……
她若真是神通广大,怎会将自己的命算计进去。
祝子安寒凉的手拽进缰绳,不再多言,率先骑马入城。
一路上听昌池城内的百姓议论纷纷,说那日在阵前临危不惧的女子真乃英雄,说若没有她的牺牲,那一战也打不赢。
若那一战打不赢,万三保大军的铁骑恐怕早已将昌池夷为平地。百姓便遭殃了。
英雄?祝子安听来只觉戏谑。
很快到了府上,齐冰伶已等他许久了。待他下马,二人客套几句,齐冰伶便引他到后院。
院中横着一口棺材。
上官文若已被移入空心棺里,只是还未下葬。
昌池一带用空心棺下葬的习俗自阑珊阁传出,如今大大小小的棺材铺也盛行此棺。
齐冰伶特意买了楠木棺材,以帝王家的尊荣安葬她。
她本也是位郡主,理应如此。
自她去世已过了四日,这其间齐冰伶始终不敢再开棺看她。虽然每日到院中,照旧会与她说话,但真要直面,还是不忍。
林成也不许她如此。
昌池城的战况刚刚转好,还有许多事要安排,齐冰伶必须振作。
待祝小五和祝子安站到棺材前,齐冰伶深深吸了口气,沉默着转身离开。
林成在院门口等着她。
“顾侯爷到了。”林成道。
“好。”齐冰伶用帕子按按眼角,随他到堂内。
顾光洲一见齐冰伶,立刻朝她跪下了。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