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都是女子,只有方春妮在哭,那女人指着王三秋就吼道:“三秋,你这个野丫头,又欺负春妮,小心春妮娘找到你家里去。”
王三秋哭笑不得,忙着向那个梳着油光水滑单发髻,正提着一篮菜回来的妇人讨好笑道:“平嫂子,我跟春妮正想上你家坐坐的,你不在,才在檐后站着聊天,我们这就走。”
说完,拉着正抹眼泪的方春妮就往外跑。
“哼!还想上我家坐坐,不男不女的东西,啥不学偏学着那些后生,拉人家小姑娘钻后檐,我呸!”平嫂子见一黑一花两人跑远,才低低骂一声,转身去开自家的门。
重新走上街面,方春妮的眼泪已经干了,只是鼻头还有些红,她握着一张绣着花朵的绢帕,对王三秋道:“王姐姐,你刚才说有事要忙,是要什么?现在可耽搁了时间?”
王三秋笑着摇头道:“也没有耽搁,我是想去选些布料做几身衣服。”说到这里,她扯扯自己身上灰色大褂:“老是这身衣服,也穿腻了!”
方春妮握着她手臂,拉起就往太平巷走:“我也难得有一天清闲的,娘陪着大哥去相看新嫂嫂了,我跟你一起选布料去,这些日子天天在布料里打滚,闭着眼睛都能分出好坏来,适合做小衣还是裙子……”
“你跟我一起选布料?那当然好啦!我可是什么都不懂的。”王三秋大喜,有方春妮帮自己挑衣服,再怎样也不会成黑山老妖了。
“王姐姐,你也才比我大一月,到了入秋我俩就都十八岁。我是要成亲的,你说过十八岁就要出嫁,现在可来不及了!”
听到自己曾经的誓言,王三秋干笑:“那个……玩笑话,着不得数,迟几年嫁也一样。”
“虽然我们这里姑娘家结婚都得十八岁,你也不能太迟了。我可听人说,那些大城里的女孩十五六岁就得嫁人,否则就没有人要了,这真可怕。那么小,身子都没有长开,没办法下地干活,婆家也会不喜欢的。”
方春妮一下像变了一个人,开始跟王三秋念叨起婚事来。
古人其实并不崇尚早婚,就连诗经《礼记、内则》里都有记录:“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其实成亲晚些才正常。
嫁了人就是大人了,要负责日常繁重的活计,年纪太小平时不能多干重活,没有人家愿意娶个光吃不做的小女娃进门,娘家也不会将姑娘早早嫁出去受苦,这看似婆家自私的,倒是保护了这些女子。
若说生孩子,这里因为山高路远,医疗、生存条件都差,女孩年纪小自己还没有长成,生孩子这一关就得折损很多小妈妈。
王三秋没办法给她解释人心总是抱着侥幸占多的,只能道:“城里的姑娘不用下地干活,她们只需要在家里绣花做饭就行,年纪小一点也可以早些开枝散叶。”
“王姐姐,我也不瞒你,我说的那户人家,前一个,就是生孩子死的,才十六岁,我好怕……”
王三秋默然:方春妮原来是嫁人做填房,但愿那家人是心善的。
两个女孩低语着,一路往段家布庄行去。
有方春妮在,段家布庄的小伙计跟两人打过招呼,就退到一边,任由她们看布。
这一次,在布庄里没有遇上其他人挑事,只有几个同样来看布的女人离着王三秋数尺窃窃私语一番,就避而远之了,好像她是什么沾染不得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