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便有无数无翅无鳞以为可憎的无毛恶兽自群山之中而生出,母神便对她所生下的十九个长子说,这些都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你们可以称呼它们为'人',他们的精神虽然是纯洁的,但肉体却因为是自地底污浊而出,是大污秽。你们不可食它们的肉,否则也要污秽。”普罗布斯缓缓诵念,然后问道:“这句话你应该不陌生吧?”
拉博特点了点头,但手中的动作仍然未曾停止,他面前的地面上是一张被提前打印好,布满了无数繁杂图纹的白纸,如果有懂得相关神秘学知识的人在旁边的话,便能够发现,这张白纸上所描绘的法阵核心结构正是一个标标准准的逆五芒星。
有关五芒星这个符号的起源最为主流的说法正是指向早期社会中有关地母神以及阴性概念的崇拜,因为这个原因,在神秘学之中,正五芒星也通常被视作是具备“守护”以及“生命”等概念的特殊魔法符号,仪式类的魔法是所有魔法中相对最为严谨严格的几种,甚至达到了对于进行的时间、进行的地点、以及进行时身上的衣着样式颜色都有着极端的严格的规定,每一个行为都具备着一定的特殊内意。
在大部分时候,擅自修改仪式的构成都是一种大忌,更何况拉博特此时的这些修改已经不是作死这个词能形容的了,不仅去掉了外侧用于稳定结构以及保护使用者的圆,更是将原本的正五芒星改作了指向外侧恶神的逆五芒星。
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讲这当然是毫无意义的,但对于超凡者来讲却是堪称大忌中的大忌,在生命阶级升华接触到彼世的同时,他们的存在也同样暴露在了那些彼世存在的眼中,其本身便相当于一个大型的信号放大机器。
拉博特全然没有在意这背后危险性的样子,手持着一根粗制滥造的大笔,蘸着自奥伦索手腕流下来的血液描摹着白纸上的图案。在赌注押上赌桌之时,赌徒便早已自绝了退路,若非胜利则只有选择死亡,在这种时候,普罗布斯既没有是没有暗害自己的动机的,绝不会自伤手足。
面对着普罗布斯的卖关子,拉博特无奈的道:“你要说就快说,不说我继续忙。”
普罗布斯讨了个没趣,只得解释道。
“这句话是出自你老东西喰宴教团的教典的,讲述了当初崇高地母生育群山以及地上一切有形体活物的故事。”
“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地母的长子们被地母所吞食,因为天生肉体上所携带着的污秽,人类侥幸逃过一劫。”
“关于这个所谓的'污秽',结合喰宴教团的发展历史以及本质,拉博特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拉博特想了一下,迟疑的道:“喰宴教团的力量来源本质上是通过以献祭、弱肉强食这两点关键教义进而承袭自原始而愚昧时期的种种风俗,并借此窃取那个残留的社会系统以及崇高地母等等,难到你是想说那个时期……因为生产力的发展,由内婚制到外婚制的转变,因而引起的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的权利让渡?”
“你猜的没错。”普罗布斯的猩红眼珠转了转,很是满意这个回答的样子。
“所有的神术本质上都是来源于对过往奇迹的重写再现,在近代神秘学发生第二次革命之前,神术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二者都是通过沟通那一层层与常世相对应的彼世,进而施展出种种功效的术式的。相比之下神术体系更注重于借用以及重现,而法术体系则更加侧重于直接构筑编写。”
拉博特皱起眉头问道:“这和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你会觉得没关系?”
“所有的超凡力量本质上都属于'心'的力量,而神术体系则是更进一步的借用常世无数人的认知在彼世投影形成的庞大系统,从而利用人类文明无数年来积累下来的力量。”
“原始时期母系社会的遗产造就了喰宴教团,自然神崇拜造就了斯拉夫的神术体系,哲人国赫密斯派掀起的文艺复兴更是造就了如今的现代神秘学法术体系……”
“说重点。”拉博特感到头疼的叹息道。
就在普罗布斯准备滔滔大论时,拉博特再一次的打断了对方讲话。
“彳示口巴。”
“总的来讲就是,这个仪式的图阵本质是从属于重铸教会的数道神术转写而来的,虽然仪式主体部分的神名密契和压力都在我这里,但为了确保成功率,你仍然有必要了解这数道神术背后所暗含的神话隐喻。”
普罗布斯叹了一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重铸教会与喰宴教会在本质上是非常接近的,他们的体系源自于原始母系社会的种种风俗,而重铸教会的本质则源自于由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之间,那象征由原始走向文明之物。”
“喰宴教典之中那有关于‘群山中走出'‘骨中之骨'‘肉中之肉'的诸多描述,正是指向重铸教会,暗含一定的蔑视意味。”
普罗布斯有些恼怒的道:“喰宴教团的人就喜欢在这些东西之上搞花样,格局也就这样了。”
拉博特道:“也就是说,吾神所司掌的领域金属矿石的冶炼以及兵器的铸造?”
由于之前黑桃K已然逐渐和重铸教会划分界线以及重铸教会名声不显的缘故,他到现在都还只能从这个教会名字上来猜测,至今还未知道普罗布斯所崇拜者的那柱邪神的正体。
他忽的又皱起了眉头:“等等,这两个领域的大部分权柄不都是从属于教团所信仰的那尊喀难神?”
普罗布斯那猩红的眼瞳之间隐隐的闪过一抹阴鸷:“……正是教团的那些家伙窃取了吾神的权柄,否则吾神也不至于沉睡至今方才醒来,否则我也不会需要沦落到和你这个家伙合作的地步。”
拉博特顿时因为这个极为隐秘的消息而感到很是惊讶,脸上未动声色,在心中默默的将这个信息记在了脑海之中。
普罗布斯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一时失言,主动回到了正题:“喰宴教团那群人在这里留下的布置太多了,你的身份目前还接触不到那些他们暗中埋下的陷阱,若是想要顺利打开封印,'唤醒'这座城市无数年来积累的深沉诅咒,还必须要更先一步的将这些他们留下的一个个钉子拔除。我对他们熟悉,他们也同样对我们重铸教会这个老对头熟悉,必然会留下以防万一的应对手段。”
普罗布斯冷笑:“将这座城市都当做的培养皿,把每个人都当做了养料资粮,乃至到最后直接孕育出具备'完全'特性的近神者,这群家伙还是真是敢想,从这个计划的构思来看,他们背后的那群旧党贵族还真是比我这个正经的邪教徒还要邪教徒,就连我都只能在残忍无情这方面自愧不如。”
拉博特只是静静的听着,对于普罗布斯的说法并没有反驳,手中描摹的阵图已在悄然之间完成,落下了最后一笔。
在不远的地方,那一直持续不断的轰鸣悄然停下了,拉博特却反而莫名的感到了一股子发自内心的心悸之感。
不知为何,看普罗布斯的样子,他似乎一直都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紧紧压在心头之上的紧迫危机感。
拉博特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但结合先前普罗布斯那偶尔流露出来的表现,恐怕这个新大腿已经快要靠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