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乡古寨张宝同
文丽走到自家田地边,看见阿妈穿着一件陈旧的便装,裤腿挽得老高,正拿着一把铁锨在排水。阿妈看见文丽从乡里回来,停下手里的活,脸上笑得跟早上的太阳一样,说,“我的阿丽,走了一上午的路,累了吧?”说着便蹲下来,从田边拿起小壶给文丽倒了碗凉茶。
文丽一口气把凉茶喝完,放下碗,对母亲说,“阿妈,我今天不上班,来忙你做事。”阿妈忙说,“不行不行,别把衣服弄脏了。你现在是有学问有工作的人,不能跟阿妈一样。”
文丽是穿着干净漂亮的工作装。这种工作装每人只有一套,是不能弄脏的,否则上班就要受影响。所以,听阿妈这样一说,文丽点了点头,说,“那我就回家了。”
走过一片片田地和树林,就进到了村子。刚进到村子,就碰见了一位阿姐隔着老远朝她喊道,“文丽阿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那位桂林导游等了你好半天,刚才走过。”
文丽就问,“他找我有何事?”阿姐说,“给你送照片,见你不在,就送到了你家。”文丽心里不禁一怔,因为照片中还有她和那位导游的合影。这要是让外婆看到了,那还了得!
于是,她赶忙回到家,门是锁的。她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走得急,忘了带钥匙。于是,就去屋场那边找阿爸。因为阿爸没事就爱去屋场那边耍牌九。
屋场实际上就是个大礼堂,位于村子的中心地带,能容纳七八百人。屋场有四个门洞,却没有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进随出。这里曾是侗家的鼓楼,共有三层,十三米高,可是却在六十年代被大火烧毁,所以,后来由公社出钱盖起了这个大屋场。
大屋场里有家小商店,是花琴阿姐开的铺子,由花琴的男人阿乔哥经营。小商店的旁边有两三张小桌子和一二十把小凳子。这是花琴家为打牌的人提供的场所。虽然这些桌凳和场地是免费的,但打牌的人都要吸烟。烟就得从小商店里买。
一进到屋场,就看到阿爸坐在牌桌旁跟几个男人赌钱。他们把一些跟书签般大,刻着点数的竹制牌九放在小桌上,码起来后,每人摸上二到四块,然后押钱,押完钱,就开始比点子,谁的点子大,谁就赢钱。
牌九过去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伯们玩的,并不赌钱,即使赌钱也是一次赌上个一角或两角,但现在耍牌九的人大部分是结了婚的中年或是青年男人。他们不用下地干活,只是在家看孩子做饭,比较轻闲,有时在家里闲闷了,就到屋场里来转转,看别人耍牌。看着看着,就学会了,也想摸上两把,结果就上了瘾,养成了习惯。他们虽然身上没有多少钱,但他们的胆子大胃口也大,根本不把一角两角钱放在眼里,不打便不打,一打就要打一元两元的。所以,有时手气不好,一次也能输上个几十元钱。所以,侗家人都把耍牌的人称为败家星。
见文丽突然进到屋场,有人就低声对阿爸报警,“你家文丽来了。”阿爸马上慌张起来,赶忙站起身子,好象生怕自己女儿训教。文丽早就知道阿爸爱耍牌,虽然满心不喜欢,却又不好劝阻,因为阿爸平时不善言谈,也不爱跟别人说话,好象心里有很重的烦心事,整天紧锁着眉头。只有在耍牌时,才能看到他的眉头稍稍地舒展一下。所以,她不忍心搅扰阿爸的兴致。看着阿爸一副慌张的样子,就用平和的口气说,“阿爸,你把钥匙给我。”
阿爸赶忙把钥匙给她,然后就要退场。可其他人并不想散场,都在等着他摸牌呢。他显得有些为难,就看着女儿的眼色。文丽看着这种情形,就说,“阿爸,你再玩一会,我去做饭。”阿爸连忙感激地说,“也好,只是莫要给你阿妈说。”文丽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