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萧岚语锋一转,那字里行间,些许严肃之意呼之欲出,“单凭这点,远不能抵消你的罪责。擅自与同门弟子生事端、起仇怨,乃是我鹿屠门大忌,根据门规,轻则惩戒,重则废除真气,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倒尚不至于,但是那惩戒却是不能少的。张池何在,”萧岚说教一阵,忽然道。
张池蓦地心头一阵,尚来不及震惊,便慌张自蒲团上立起身来,躬身对萧岚行礼,道:“弟子在。”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当日之事,的确是李浩然的不是,但你们身为同门弟子,且他也已向你道过歉,那这事便到此为止,万不能因此而心生怨恨,坏了同门师兄弟情谊。”
张池忙道:“弟子不敢。”
“至于那惩戒,那日我就在这寒阳斋做出,因你受伤昏迷,回了住处修养,我便遣了谢思仁去通知于你,你可都已知晓了,心中可有怨言?”
“是,谢师兄都已经告诉弟子了,弟子领受责罚,不敢有怨言。”
萧岚这才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这责罚虽对你等来说有些为难,但却并不为过。就当给你们长长教训,也给其他弟子提个醒。”
张池同李浩然皆是微微顿首,恭声道:“是。”
萧岚此时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望了张池一眼,那目光之中少了些许严苛,多了丝毫波动:“张池,我原本还因你入门十日太少,体内尚无点滴真气而为你担忧,但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那原本仅是阴沉乌云积郁的天边,像是忽然炸开无数惊雷,刹那间,风云变幻,长空翻滚。那毫无瑕疵的苍穹,被那雷电在瞬间生生撕开无尽的裂缝,无边的雾气自罅隙之间汹涌而出,淹没了整个天下。
可是那门外的天空为何滚云依旧压顶,严丝合缝,并无一丝雷电的痕迹?
那重重惊雷,却是重重砸在了张池心头。
张池只觉汗水一下子湿透了后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很快汇成汨汨层层的溪流。方才刚刚放缓的心脏,也是骤然加剧,跳动如急鼓。
他神情格外惶急,张张嘴,那几个字却是卡在喉咙下面,怎么也吐不出来。
而萧岚并未察觉张池的异样,嘴角倒是带上了一丝微笑:“我原想你要修出真气怕是要十日有余方可,但据谢思仁回报我说,你于前些日子便将真气成功修炼出来了。
“先前你乃是我寒阳院唯一一个尚无真气的弟子,但如今看来,却已不是了。你能勤奋至此,为师也是颇为欣慰。”萧岚对张池招招手,道,“张池,你且近前来,让为师探查一下你的真气如何。”
那是怎样的难言之隐,竟令得他努力挣扎,却是发不出一个字来。
张池没有动身,只是双膝弯曲,对着萧岚,重重跪下来,头叩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见着张池并未如他所言走近来,反而原地跪倒,萧岚亦是颇为诧异,道:“你这是为何?”
喉咙被心中重压之物狠狠撕扯开来,剧痛一瞬间漫延开来,涌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而那积压心头已久的惶恐,带着鲜血的飞溅淋漓,被张池吐了出来。染上猩红残忍的颜色,闪烁苍白冷漠的光泽。
“启禀师父,我……我修炼出了真气,可是……可是又散掉了。”
耳边骤响风声,恍惚间一晃而逝,张池只觉眼前一花,一双朴素青鞋便是出现在眼前。他心头一惊,头埋得更低了。
萧岚院主站在张池身侧,表情沉冷如冰,散发出无比逼人的寒气。张池身边的弟子,都缓缓挪开了身体。
“你说什么?伸出你的手臂来。”
张池方抬起有些颤抖的右臂,便是被萧岚一把抓起。张池便觉一股真气侵入臂膀,沿着体内缓缓游走,那真气蔓延过的经脉,都是发出微微的青光。
那个片刻,对张池而言,便像是一万年。
那真气终是沿着经脉缓缓退出身体,张池仅听耳边一声冷哼,尚未反应,便觉一股大力忽然自前方扑来,就如一堵后墙,势不可挡。连惊讶都来不及,张池就被这股力量抛出寒阳斋,砸在殿外雨水成溪的石板上。
剧痛在一瞬之后才逐渐苏醒,然后闪电般传遍身体。地上的积水早已沾湿了青衣,滴滴答答往下淌。
张池正待挣扎爬起来,那寒阳斋中,一道声音破空而来,压抑着无穷的怒火,冰冷至极。那连绵不绝的飞雨,都有着化雪成霜的趋势。
“孽障,枉我好心将你收在门下,你竟做出如此之事!修不出真气倒也罢了,还欺瞒同门师兄,找出这诸般借口!自今日起,你就不许踏入这寒阳斋半步,我这寒阳院,便当没你这个人!”
寒阳斋朱门突然大闭,此后,再无声音。
张池跪在殿前,跪在院内一片汪洋内,跪在越来越大的雨中。那雨渐成瓢泼之势,扬扬洒洒,浇在张池头顶,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切。
而那脸上纵横交错的,已是难以分辨,哪颗是雨水,哪颗是汗水,而哪颗又是泪水。<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