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乐把台灯的光线积聚到墙角,一个黑影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慢慢摘掉了黑纱,露出脸。
“刘倩?”
她点了点头。雷乐走过去,搭手她的右肩,看着她低垂的额头,她始终侧着脸不让他看清楚,遮掩着脸上那道疤痕。
听完刘倩一路上的遭遇,雷乐手抖的把香烟放在嘴边,烟雾缭绕,九妹带着她下去休息。书房里一室沉寂,他含泪的抽吸着半支烟带给他的镇定。窗外的雪花停下,月色温婉的照在窗上。
看着手里那两张过期的船票,愤恨的随手撕掉,纸片如落花一般散在地上。拿起桌上的手枪,雷乐走出书房,来到楼下酒橱前坐下,拿了个杯子,拧开一瓶酒的瓶塞倒了杯,不过瘾直接仰首整瓶灌下。脑海中全是刘倩说过的话……
“我跟哥哥失散在码头,我担心哥哥在找我,我也按照去时的路线找他。半路我看见一伙岛国兵朝我走来,几经盘查之下我差点没被他们强奸,是路过的一个好心大叔救了我,后来我躲进一个箩筐下逃过这一劫。想要报恩,我打听之下得知那个大叔为救我被岛国人的刺刀挑了头颅,整个人的尸首也被扔下了河……”雷乐喝光了一瓶,停歇了下,凝了凝神。
“为了能跟你重逢,我的脚底板都走出了血泡。在东躲西藏的那段日子,我看到了哥哥的尸首被岛国人掉在码头边上,我哭着走上山,哭到昏倒,还在山里待了一晚,没过几天我身上的疟疾症状就显现。在我最难熬的那几晚,我吃过树根,吃过河里的生鱼。我回来,就是想再见你一面……”雷乐又从酒橱中拿了一整瓶的酒,灌着自己。安抚刘倩睡下后,九妹来到酒橱,果然看到他喝醉的样子,生气地上前夺下他手里的酒瓶。
“让我喝!”
九妹出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雷乐脸上,怒道:“够了!她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在自责也是于事无补。如果你真的是对她好,那就找人医好她,然后娶她当老婆、照顾她一辈子。你这样喝酒算什么!”放下酒瓶,又道:“别做让我瞧不起你的事。”她生气的转身离开,留下了漠视的神情,小跑上楼。
点燃了香烟,雷乐抽了一口狠狠地把燃着的香烟拍扁……
在公馆里养伤的兄弟们,总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期待着这天会有好消息传来,又在事与愿违中失望的看着每天送来的报纸上写的那些令人扼腕的新闻,总觉五内俱焚,食难下咽。看着岛国人送来的珍珠米,恨不得眼下的食物是那些可恶的军阀,啃其骨,食其肉,饮其血,总想跟岛国人拼个你死我活。而单独一桌用餐的雷乐和跟他有过感情瓜葛的三个女人,相安无事的吃吃喝喝。
九妹拿起筷子在腊肉的盘子里夹了块肉给刘倩,阮玲抬头看着有些消瘦的她,也拿起筷子夹菜给她吃,一脸严肃的雷乐看着桌上的报纸,无动于衷的注视着香港方面的报道。
“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刘倩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怎么会,安心的留下来把身子调理好,以后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我们一起过。”九妹安抚着刘倩,侧头看着雷乐面无表情的脸。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好像闹了别扭的情侣。”阮玲暗忖道。
看着雷乐那副表情,本就有些吃不下东西的刘倩,心堵地转过身,有些干呕的掩住嘴。九妹掏出手帕给她,见她脸色蜡黄,为不影响其他人吃饭,果断扶她上楼。
在楼上转角处的洗手间,刘倩推门进去,一个人反锁了房门。任凭门口的九妹如何唤门,她都不应。
“倩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几年的姐妹。我是不会看着你有事而不管你的!开开门,让我帮帮你。”九妹坚持唤道。
“你走啊,我不想你看到我这副难看的样子。”刘倩拧开了水龙头,水声掩盖了她一半的话音。
稳坐泰山的雷乐端着饭碗大口大口的吃着,陪他用餐的阮玲见他无情的眼神,放下碗筷吃不下的跑上楼,在楼梯上停留了半晌。黑鬼从另一桌起身,他甩了碗筷到桌上,拎起大衣头也不回地大步朝房外走去。一众兄弟不解地咬着嘴边的筷子,相互观望。
“我去看看,你们留在家里看好门户。”黑鬼穿起大衣追了出去。
院子里,雪花落了一地,洁白的留存下雷乐走过的脚印。黑鬼追到院子里,猜他想出门,直接跑去大门前开启铁门,见他正用车钥匙拧着车锁,小跑到车旁拍了拍他手臂,他绕过车头去到副驾驶的位子开门。
“黑鬼,带家伙了吗?”雷乐驻足在车门旁问道。
黑鬼掀开衣怀,两支手枪在他左右腋下见光。雷乐点了点头,坐上车。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才到城外的小镇,黑鬼看着眼前的事物,觉得坊街两侧空旷地让人感触到恶寒袭来。停下车,他的手就一直怀揣在大衣里,手指早已扣下了枪膛,随时准备拔枪作战。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儿吗?”雷乐点了支烟,淡淡地说道。
“乐哥?”
“这个地方我曾经跟刘倩来过,我记得那天来的时候,这边正落着秋叶,街道两边都摆满了摊子,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繁荣。即使这繁荣是岛国人营造出来的假象,但是那天,我跟她度过了我在虎门最开心的一天。”雷乐摇下车窗,把香烟递去窗外。不知是哪路子的兄弟,压低着帽檐堵住前进和后退的路口,纷纷以长衫打扮,远远地观望。
“乐哥,有人!”黑鬼紧张地看着后视镜跟前挡。
“我下去一趟,谈点生意就回来。”雷乐丢掉指间的烟蒂,开门下车。黑鬼不放心地跟着打开车门,率先拔枪指着围上来的那些人。他鲁莽的行为差点没让来人开火,幸好这伙人比他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