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叶从枝头坠落,翻腾摇晃,落地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了心底里一道无声的叹惋。廊下烟黄薄叶舒卷撩人,疏斜的紫藤花枝剪影横逸争出,落在青砖地上铺满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瓣叶,远处重重花影层次缠绕,一个定睛,看到吴耀正站在院中跟凝香说话。
有杜鹃的气息暗暗缭绕在鼻尖,馥郁而华彩,吴耀的声音远近交叠,有些稀疏而清淡,似沾染了晨间的新露,“你……如今好吗?”
凝香怔了一怔,失了往日的灵巧,身子僵硬的行了一礼,“世子挂怀,奴婢一切安好。”
吴耀缓缓摇头,“数月未见,我只想听一听你真心的说一句自己安好,这样我也能放心,终究是我食言了,欠了你的。”
凝香侧首道:“无所谓什么真心,世子终究是世子,奴婢终究还是奴婢,以前是奴婢妄想了,这些日子,奴婢也想开了,世子无须再多加牵挂。”
廊外一树紫藤花开得繁盛缤纷似锦缎,在晶亮的透明光线下,格外灼灼地凄艳。我含着一缕几乎看不出的笑意起身,轻悄的打开房门,“哥哥放心,凝香如今在我房里,自然无事。”
吴耀目光流转,看着我,笑道:“既然妹妹都听到了,我也不用瞒你。”
我淡淡道:“哥哥瞒不瞒我其实都无所谓,只是哥哥今儿的行事太过荒唐,陛下还在,周遭有多少眼线,哥哥可有考虑?”我停了停,又说:“凝香的安好若哥哥关心太多,哥哥自身就不能安好了,若哥哥出事,凝香心中又如何安然,所以哥哥实在不必劳心太多。”
他的笑意哀凉如阳光也化不开的冰雪,“从前凝香一心为我,从无要求过什么,如今,我愧对于她,内心实在不平。”
吴耀话语中的哀怨之意我怎么不理解。然而再理解,也只能狠下心肠,“哥哥最是洒脱之人,怎么如今也会说出这样懑愁的话来了?”
吴耀低眸道:“所谓洒脱,不过是对世事皆不由人的无奈伪装罢了。”
我走近,低声道:“哥哥今日特意为凝香跑这一趟,委实不该,殊不知,你这是爱还是害?”
吴耀倏然抬头道:“害?”
我盯了吴耀一眼,扭头道:“凝香,送哥哥离开。”
转身的一瞬,他手心的温度如寒冰一般贴黏在手上,他说:“把话说清楚。”
脚步被绊住,我朝凝香使了个眼色,她便俯身退下,我抽出自己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哥哥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到底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你和凝香在这里说话,说这样的话,若被人听见了,后果哥哥应该也清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吴耀的身影笼在柔和的日晕下,淡墨绝尘,如月竹般骨节有致,“就是因为在你的院中,我才敢这样前来。”
我叹道:“我的院中又如何?不都是一样?我和陛下纠缠已久,你难道以为我这里会没有陛下遍布的皇家眼线吗?”
吴耀若有所思道:“都说陛下心中有你,又怎会如此待你?”
我别过脸,望着远处闪烁的花色,弥漫半空,“陛下是陛下,他想要得到什么,都会竭尽所能且不遗余力的得到,每个人的爱都是不一样的颜色,而陛下的爱,则是霸道的那一种,不然,他也不能成为这整个天下的帝王,”如水般的光辉倾泻,仿佛远离了尘世喧嚣一般,“他对我的控制,只多不少。”
说着,我心里忽然一阵酸涩袭来,“哥哥,你相信命运吗?”
吴耀想了想,笑道:“自然相信,若不是命运纷扰,我想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无可奈何。”
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