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京城的气候乍暖还寒,当完了差,穿着一身薄薄春装的元春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住处。在她进宫不久,她原来在家里的大丫鬟抱琴也被送进宫来,和她分到了同一座宫室里。只不过两人的差使不一样,如果说元春是二等,抱琴如今只是粗使丫头。
抱琴站在门口伸着头向外望,看到元春的身影,忙拿着棉袄跑上前,一面将衣服递给元春,一面道:“姑娘,快把棉袄穿上。今年春天倒春寒,这天冷得很,偏宫里规矩严苛,到什么日子就必须换什么衣服。那些娘娘们倒是迫不及待的换下了臃肿的冬装,倒也不嫌冷。”
元春觉得抱琴犯傻了,做主子的哪怕穿得单薄,也还有其它御寒方式,怎么可能冻得着?就好比她们在家里时,寒冬腊月穿夏装,也不会受半点冻。
“姑娘穿着春装当差,而且又正好站在风口上,我向厨房要了点热水,一会儿姑娘泡泡脚,不好让身子暖过来,免得受寒生病。”
哪怕元春是个女官,生病了,不要说请太医,连让跟随太医学习的医士诊治的资格都没有。除了依靠自身的抵抗力硬挺之外,顶多从太医院当差的小太监手里买点药。至于对不对症,管不管用,只能靠运气了。
元春一面进屋,一面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厨房离我们的住处并不近,干了一天活,又跑去厨房看人脸色去要水,然后再拎着一大壶水回来,岂不是累上加累。那一壶水我也用不完,一会儿你也泡泡脚吧,去去乏。”
抱琴一面将茶捂子拿出来,给元春倒茶,一面笑道:“我原来在家伺候姑娘时,每天也有很多事要忙,和宫里差不多,所以也没累到哪去,不过还是谢谢姑娘体恤。况且厨房那边,只要银子使到位,他们巴不得我多来几次呢,不仅不敢给我脸色看,而且笑得仿佛一朵花。”
元春是在贾母身边,由贾母教养长大的,而且是嫡出,又出生在大年初一这个有大福气的日子里,母亲王夫人又是当家太太,因此日常吃穿用度,几乎是比着当年的贾敏在家的待遇来。
身为她身边的大丫头,抱琴在府里,几乎是“二小姐”,就连迎春都比不上。而且因为她是家生子,家人在府里也都有那么一点根基,因此她到了当差的年纪进府之后,一开始就被送进元春的房里,做了三等小丫头,又因为年纪小,所以日常就是做些比如看看茶炉子,喂喂鸟,跑腿传话之类的活计。之后,一路升等,从来都没累着过。
至于在宫里,抱琴就是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宫女,每日干的都是很累,比如打扫庭院,擦窗抹墙,抬水之类的活计,哪能和府里比?
说句实话,别看元春是女官,她的差事和府里抱琴比起来,都不如那会儿的她清闲。因此元春知道,抱琴这话,只能听听,不能当真。
茶盅拿在手,元春没有喝,而是拿着暖手。不是她不想用手炉,而是自从换了春装之后,她份例中的碳没了。因为倒春寒,各个宫妃那里用碳量并不比冬天时候少,偏偏内务府里存的红萝炭数量不够,因此只能紧着得宠的宫妃用,所以哪怕元春掏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碳。
说句实话,如果没有家里送来的银子帮她疏通,哪怕有甄太妃照应,元春觉得她未必能熬过刚进宫的那段日子。
不过提到了银子,她想起这个月还没收到母亲那边送来的银子,因而忙问道:“抱琴,我们还剩下多少钱?”
“还有二十三两,外加五百四十七个铜钱。”
“可够过这个月的?”
抱琴面露难色,道:“姑娘,我们每个月最少,最少也要五十两。这个月才过去七天,哪怕之后我们再怎么节俭着花,也不够,而且这还是建立在这个月没有其它事的情况下。”
元春叹了一口气道:“想办法俭省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