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梅娘正欲掀被下床行礼,肖氏疾步过来把她按住,笑着道,“身子还没好全,不用行礼了。”
“谢母亲。”蒋梅娘颔首行礼。
春柳搬了凳子过来请肖氏坐,又倒了杯热茶给她驱寒,给夏妈妈和芳信也各倒了一杯,然后用铁钩拨了拨火,添了些炭,将火盆往床边挪了些,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肖氏饮了口热茶递给芳信,拉着她左手看了看,庆幸道,“还好还好,伤的并不严重。唉,你五姐姐是被我给宠坏了,她误会你你不但不生气还特意让你爹送药过去,这份心意实在难得。如果你五姐姐跟你一样懂事乖巧就好了。”
蒋梅娘笑笑道,“母亲无须担心,有其母必有其女,母亲如此贤惠能干,五姐姐定不会差。”
肖氏不由一笑,戳了下她额际,道,“你呀,就知道哄母亲开心。”话锋一转,肖氏又道,“你如何知道母亲贤惠能干?昨晚你难道没听见,若我当真贤惠能干,你爹如何会废我?”
蒋梅娘心下一跳,不顾肖氏阻拦,下床磕了个头,低头道,“都是七儿的错,请母亲惩罚。”
肖氏看到她微微发抖的身子,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而后道,“不关你的事,快起来。不过你爹倒是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照顾好你,不然你也不会不慎摔下悬崖……”
蒋梅娘起身道,“我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但是春柳告诉我,母亲一直对我很好。上次的事只是意外,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所以母亲无需觉得内疚。”
正因为你好好的,才让我终日无法安心!肖氏心下暗恨老天不长眼,面上笑得一派慈爱,握着蒋梅娘的手拍了拍,道,“你姨娘去世的早,她若泉下有知,看到你如此聪明乖巧,定会安心。”
蒋梅娘低头不语,肖氏只当她在伤心,笑着说道,“好孩子,别难过。你虽没了姨娘,但是母亲会好好疼爱你的。”想着来这里的目的,遂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七小姐说。”
夏妈妈跟芳信恭声答了声是,退开两步,转身出去。春柳心下担忧,却也只得带上房门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却是两两相对,半晌无语,均等着对方先开口。
“七儿……唉,这事叫我如何开口?”肖氏重重叹息道。
蒋梅娘闻言心下莫名不安,却也知道少不得要自己开口,于是道,“怎么了母亲?”
肖氏又沉沉叹息了一口,方才道,“你爹昨晚就让丫鬟们将屋子打扫好了,原本今儿该接你回去的,只是你……过不久你四姐姐就该进宫选秀了,不是母亲迷信,只是有些事不得不谨慎,所以……”
不是迷信,不过是怕她这个死过一回的人碍着蒋毓怜的罢了。蒋梅娘暗松了口气,善解人意道,“母亲无需为难,我住在这里就好了,七儿也希望四姐姐幸福。”昨晚蒋靖和才让她回水云苑,肖氏这会儿又如此说,只怕蒋靖和是同意的。再说了,她跟本不想回什么水云苑,她的话正合她意。
肖氏叠声说了三个好,接着道,“你可不能继续住在这里,我已经让丫鬟们去打扫望月楼了,一会儿雪停了就派人送你过去。”幸好她性子柔软,否则还真要费一番口舌。
午饭后,雪越下越大,肖氏带着夏妈妈、芳信和几个丫鬟亲自将蒋梅娘送去望月楼。望月楼是一二层小楼,在蒋府北院,院内松柏苍翠挺拔,假山嶙峋,银装素裹,一派圣洁,像一幅画,说不出的宁静雅致。
铺好床铺,肖氏拉着蒋梅娘细细叮嘱了一番,又吩咐春柳务必好生照顾七小姐,方带着丫鬟们离开。
蒋梅娘兀自过去将窗子打开,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喉咙一哽,忙背过身,仍旧咳嗽不停。
“奴婢跟您说过几回了,您身子刚好,不能受寒,雪那么大,您怎么偏不听呢?瞧瞧,这手都快赶上冰坨子了。云姨娘最心疼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她要是看到您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一定会很伤心的……”春柳关上窗子,将手里的热茶塞到她手里。
“好了,你怎么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婆?”蒋梅娘打断她喋喋不休,走到椅子前坐下,连已故的云姨娘都搬了出来。
春柳一愣,过去委屈道,“小姐嫌弃奴婢了是不是?就算被小姐嫌弃,奴婢还是要说,奴婢在云姨娘跟前发过誓,这辈子都会好生照顾小姐。”
“好了好了,我知道,往后我再也不在窗子前吹风总行了吧?”春柳是罗嗦了些,难得的是她对‘她’的心意。
春柳看到蒋梅娘表情里的无奈,嘿嘿一笑,道,“是了,老爷昨晚不是说今天接小姐会水云苑,为什么又把小姐送到这里来了?”
蒋梅娘饮了口茶,漫不经心道,“这里不好吗?你若想回去,我禀报母亲,让你回去便是。”
“小姐说的什么话?春柳是您的丫鬟,当然是您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了,您怎么能赶奴婢走?”春柳跺脚,快哭了。
“跟你开开玩笑,你也当真。好了,不逗你了,我进去躺会儿,你若累了也会屋去吧。”蒋梅娘打了个哈欠,往屋里去。
蒋梅娘出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春柳趴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