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脸上苍白,穿着一件破衣服,好像生前是个要饭的。
小男孩问我:“大哥,你能看见我?”
“废话。”我把长刀放下。
“大哥,我饿,给点儿吃的行吗?”小男孩乞讨着,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上下打量小男孩一眼,说等下吧,我烧点纸钱给你,你就在旁边接着。说完也不管小男孩,我走回冥店取出两打冥币和一个纸扎的书包。
我把冥币塞进书包,然后点燃,看着火光一点点膨胀,灰烬越来对多,一股阴风卷来,灰烬卷向小男孩,等到我这边烧完,小男孩的手里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书包了。
小男孩好像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打开说包后兴奋地大叫。一个劲儿地冲我说谢谢。
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大哥,你再行行好,给我点儿吃的?”
我眉头一拧,这小鬼也贪得无厌了吧?好不容易压下的火眼看就要窜上来。
“大哥,不是我吃,”小鬼见我脸色难看连忙解释,“是,是给我家小狗吃,它不是鬼!”提到鬼,小男孩有些悲伤。
这种情况还发个屁火,我无奈地摇头,从店里拿出自己没吃的那份套餐,跟小男孩说,走吧,看看去。
走在路上,小男孩把书包背好,兴奋地要命。
我问他以前没有书包吗?小男孩突然不跳了,把头埋得很深。
哨口大桥下,就是小男孩的家。
一个用纸壳箱搭成的一米多高的小房子里,躺着一条毛色暗黄的病狗,看见我进来,病狗猛地抬起头,我看见它拼着命地摇尾巴,我突然感觉病狗看见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小男孩,它曾经的主人。
把饭推到病狗嘴前,又帮它接了点儿水。我就退出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小屋。
平时都在桥上喝酒抽烟扯淡,谁知道桥下还住着他们。
这次我坐在桥下抽烟发呆,谁又知道桥上又是谁在喝酒吹着牛B。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见小男孩一个人失落地走出来。
“咋了?”
“大哥,二虎不肯吃东西。”小男孩哭了。
“我去看看。”说完我带着小男孩返回小屋。果然病狗死死咬着牙关,看也不看吃的。
是不是没食欲啊?我又往病狗的嘴前推了推,病狗突然抬起头冲我呲牙哼哼。我看了小男孩一眼,这狗是要绝食啊。
小男孩见我没辙,哇的大哭起来,我看见病狗的眼神随之一暗,我擦,莫非它能看见小男孩?
只见病狗使劲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打颤,却是坚持住了,脑袋冲着小男孩,尾巴一个劲儿地摇晃。
小男孩一见病狗站了起来,还冲他摇尾巴,也不哭闹了。兴奋地一下子抱住病狗的脖子。
这时,我看见病狗的眼窝也留下了泪水,然后病狗的身体无声地栽下去,游魂跟小男孩紧紧地靠在一起,永远不会分离。
突然想起了老猫,我心里不是滋味,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小男孩和病狗,又一次退出来。
快进秋天了,河边更凉了。
我的心又是暖是凉呢?老猫在怪我吧……
“大哥,谢谢你。”小男孩和病狗一同站在我的背后。
我抹了下眼角,回头笑:“客气啥!”
小男孩笑得很开心,病狗也开始冲我摇尾巴,我不清楚他们对死的理解有多深,但我知道他们对友谊看得很重。
小男孩把我带进小屋,让我翻开病狗趴过的地方,我找到一个精心叠好的小布袋,里面有几张压得板板正正的破旧的十元钱。
小男孩说,这钱是给我的,谢谢我帮助了他。这是他全部的积蓄,本来是想给病狗治病的,可是他昨天去乞讨,就再没能活着回来。
现在病狗也死了,他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还请我把病狗的尸体埋葬。
说到最后,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我猜他是怕给我的钱不够。
我笑了,这时候只有笑的力量最强大。
我告诉小男孩,这笔钱是我这辈子赚得最多的一回,真是太划算了。
小男孩一听,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时候,从桥洞的阴影里开出一道口子,一个写着引字的灯笼伸了出来,我知道,他们是时候上路了。
小男孩冲我摇手说再见,病狗摇尾巴呜呜叫了两声。
口子闭合,桥洞又静了下来。
我一把火烧掉了纸壳屋和病狗的尸体,脱下大白半袖兜住骨灰回冥店。
第二天早上我去买早饭,顺带着买了份报纸回来,上面写到,一个十岁小男孩勇斗歹徒被刺,医院抢救十几小时最终无力回天。
会是那个小男孩吗?
我给秦楚齐打去电话,说小男孩的遗体刚刚火化。
安息吧!希望那个世界没有苦痛和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