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眼里滚下一滴泪,拭泪微笑着说:“我知道,但是不是没事了吗。线找到了,你快回去把春兰姐姐要的活做完吧,别在我这费神。”
“官奴身份敏感,多是罪臣家眷,一旦犯事,莫伦大小罪加一等。遣回奴衙执杖刑五十,轻则充入官妓营,重则发配蛮夷为奴。不论哪条路,皆是死路。杖刑五十,怕是挨到一半你已魂归地府。哪怕侥幸熬住,身子也是残废。”我字字清晰,缓缓道来。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
被我说中心头忧惧,月华将头埋进双手里,泣道:“因果,我怕,我真的好害怕,求求你别再说了。那里很黑,黑得像口深井,永远爬不上去……。”
我鼻尖一酸,莫名惆怅涌上心头:“与其求人,不如求己。打蛇要打七寸,金线就是她的七寸所在。”
“因果,你是想——”
“是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月华急忙拉住我的手,挂着泪说:“不行!她不知道官奴犯错要送回奴库看押,可能是无心的。她是想戏弄我,让我挨顿骂,只是这样啊!”
“她也是官奴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小月,忍耐固然是一种周全进退的办法,但要到忍无可忍,性命攸关时,你还要忍吗?倘若这回算了,下回呢,再下一回呢,无止尽的退让赢得的未必是感恩。”
月华仿如遭受五雷轰顶。
“原来她和我一样的身份,何必苦苦相逼。因果,她那般讨厌你,到时大可说是你谎称丢失,偷偷昧下金线,再把赃物交给我。我们成了同伙。连你也要一块受罚。”
我还未想到这层去,她真真一片慧心,察而不用罢了。
“你说过,烂泥还有三分韧。爹爹耗尽心血才保住我一份周全,我不能让她毁了爹爹的心血!我答应过爹爹要好好活着,不能再回到那里。”月华道。
“此事要快,越快越好。”我在书中夹入金线,递还她:“我们得抓紧时间共绣一副“啮指痛心图”,小月,你愿意配合我吗?”
月华点头如捣蒜。
“小姐、小月姐姐,元宵还没到,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啮齿痛心图是什么啊?”小环不解问到。
“春兰想要讨好二夫人,方让我绣牡丹。二夫人心尖上的不是牡丹,而是——”
“而是五少爷。”小月抬眸替我接下话,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予小环,“春秋时,有位名叫曾参的大孝子,对母亲极其孝顺,一日家中有客来访,他碰巧不在家中。其母咬破自己手,曾参突然觉得心痛难当,立刻赶回家中。”
“做娘的咬破自己的手,亲儿子就会心痛?那我咬破手,我娘会心痛吗?”小环笑问。
月华因小环的话破涕为笑。
回到我那,小环还追着我问咬手指的故事,我只得跟她解释:“啮指痛心,母子连心。二夫人疼爱五少爷,母慈盼子孝,见到必有所感。事后她房中的春兰才不会因金线曾丢失、擅改绣样两件事而问责于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小环递来刺绣所用的手绷,点头笑道:“小姐这么说我就明白啦!”
待绣样完成后,我去厨房探过一遭,今天为大夫人准备素菜的是赵婶子。
食罩和提篮我亲手交给芸香,说了几句话吓她的话,芸想焦灼惊慌地提着提篮朝我期待的方向去。
我昂首望着莫测阴沉的苍穹,它不时飘下雪花。
下雪不冷,雪化之时才叫浸骨削肉般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