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冲目光一闪:“你小子,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有些人眼睛特别大,可是看不见人,不是装聋就是作哑。”
大夫人等面面相觑,含笑看着我。温冲这是在说我?怪我见他没有福身行礼?
小少爷晃着脑袋,声音细又软:“我知道呀,阿婆好看,嬷嬷好看,秋姐姐好看,三婶婶也好看。娘说三婶婶是好人,会和三叔一样疼虎小。”
“嗯,一个不得罪。”温冲道。
一时哄堂大笑,我只能装出矜持模样跟着笑。
申时初,一排竹轿停在晓翠苑外,大夫人、温冲、大少爷、年氏、柳姨娘、小少爷、均要去往祠堂焚香献爵,素秋伴在大夫人身侧,留汪嬷嬷一人守院子。
晓翠苑一下子空了,静静的。
倒座年氏的丫鬟们仅剩两个看烛火,汪嬷嬷说是大少爷开恩,准许父母在京或亲友在亲的丫鬟们年三十出去与家人团聚,初一再回府,不论是否签卖死契,一样对待。
这样的恩典,大户人家里极少见。一是大宅大院逢年过节时主子们放松,更需要仆奴坚守在职,看灯看火,防盗防走水。二是常有签死契的仆奴出逃的事发生,有去无回的数不胜数。
联想起那日温将军对温冲说大少爷心性纯良,不适合为官,看来的确如此。
遥遥听见远处不断的爆竹声、祭祀焚颂声、以及钟鼓声,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
夜幕降临,隐约能听见寿康堂方向传来出将入相的锣鼓敲响。
九门急召事件发生后,大夫人做主,临时撤改原订的如意班,改请吉庆班。如意戏班子几个月前曾进宫为皇太后献艺,进过宫的班子,不宜进温府。汪嬷嬷不需要我陪,反让我听戏去,催了好几回。可是吉庆班的戏单极平常,中规中矩,没有我喜欢的戏。
既然到点戏的时间,估计温家年饭已上完,厨房现在是喘口气的时间。一连几天没见到小环与月华,我提着灯笼,带上昨天买的点心,到梨香院找她们一块吃年饭。
见我来,小环和月华笑容满面,拉着我回梨香院。一段日子不见,小环的脸圆了一圈,比在通州老家时红润,看来月华和柳大娘把她照顾得很好。
月华是爱收拾打理的人,与小环同住后,屋子里收拾得极干净整洁,一点灰也抹不出来。
温家祭祀、年饭十分耗食材,食料不免多备,有主子吃不完的好菜退下来,到厨房大多新的。因此,年三十温府上下皆有好酒好菜。温府还予家中奴仆每人做了两件新衣,多发了月钱,家中有六十老人的,另赏五两银子,一众奴仆无不感恩戴德,念上慈悲。
前院要茶要点心水果有寿康堂的小厨房及茶房预备,后院厨房众人忙了一天,总算能歇下吃饭。小环、月华皆穿着新衣,满满一桌菜,有鱼有肉,菜热过了,酒也是热好的。
一张圆桌,我们三个偏偏紧紧挨着小角落坐,挤在一块。各自饮了杯温酒,全被酒辣得吐舌头。
小环用手给舌头扇风,拧着眉说:“小姐,酒怪辣人的,一点儿也不好喝。柳大娘给我们留的是好酒,我喝不出来好在哪里。小月姐姐,你觉得好喝吗?”
月华呛得咳嗽几声,红着脸道:“不好喝,还不如茶好。”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我夹了满满一碗菜,满到碗里都快盛不下,“因果,多吃些菜,你似乎瘦了,脸色不大好。”
在大夫人院里好吃好喝,睡得早起得晚,不应该瘦了。唯有可能是那六碗夺命连环冰燕窝,令我肝肠寸断,导致脸色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