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鸟鸣燕飞。
这日,温将军同大夫人一块去寿康堂请安用早饭,而后备车马,亲自送大夫人到高桥码头,将各地通岸文书交予大夫人手中。眼下京中朝局异动,大夫人行事向来不爱铺张浪费,除我以后,一船两个丫鬟外带四个家仆。
温冲才挣上的御前侍卫,说休沐便休沐,陪着大夫人同回通州祭祖。
南来北往进京的商人旅人或是南下的人,皆在高桥码头下船乘船。
此地建有中转粮库,官民两用的码头,南方运上京城的粮食经此中转,码头上十来个壮汉正在卸货。人来人往,碧浪如鳞,岸边亭台楼馆,酒肆茶棚渐渐离远,岸上的人越来越小。
河风吹人醉,大夫人站在船头,直到看不见温将军的身影,方回到船中。
两个丫鬟是从老太太屋里拨来的,一个名叫谷雨,一个名叫仙儿,十五六岁,但做事有条理,话少恭且敬,大夫人很是满意。
我站在船舷处,握着络子,船身破水前进,哗哗地河水声连连不绝。
“回家还不高兴?”
身后传来温冲的声音,我心烦意乱,最怕见到他,偏偏来的又是他。温冲红衣银冠,临风站立着,鬓角飞扬的发扫过他深谋的眼,那里头藏着深不见底的心机。
“怎么不说话,哑了?”
昨夜未睡好,身体有些疲惫无力,我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家,何来回家一说。”
温冲薄唇紧抿,风吹得他的长衫哗哗响。我和他就这样站着,再没有说上一句话,任凭风吹乱了发,吹皱了心绪。
中午简单喝了些粥,傍晚船靠码头,温冲上岸买了些点心及小吃,还订了八道酒楼的菜,两个伙计一路提到码头,再由家仆接过送上船舱里。
一连两日均是这样,到底是在外打过战的人,没准干的就是伙头军。即便我们驶进沙漠,温冲也能找到水源,或从哪里扛出一大袋米,说是自己预备的食物。
今夜船已到达建州,再半日便到曲阳,到了曲阳转陆路,约莫一日抵通州。
晚上用饭时,大夫人说是太阳疼,我便把预备的姜皮拿去煮成姜水,再让谷雨拿去给大夫人洗头。她们两个伺候夫人洗澡穿衣,我退了出来。
一轮圆月,圆得出奇。
温冲坐在船头饮酒,头遭见人捧坛喝酒的,还喝得衣襟全湿。酒坛一举一放间,酒水撒了出来,被月光浸润过,泼出一道银痕。酒很香醇,味很浓,仿若闻着就能倾醉。
温冲支着额,像是喝醉了,口中念着“新坟”“旧坟”,不知在说什么。
我回到舱室中洗漱歇下,船行驶着,眼皮一会便沉下来,昏昏睡去。
梦中,下着好大好大的雨。
我似乎回到了通州家中。
轰———。
一声闷雷在我头顶炸开,书房中传来熟悉的男声:“你给我跪下!跪在你娘面前,跟你娘好好说说今天做的荒唐事!”
“我没错!是苏克寒打我在先!爹为何只责罚我一人?”
“爹平日如何教导你,全忘啦?”
“女儿没忘。爹说女子崇德知礼,能和男人一样光耀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