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笑道:“老太太,咱们的三奶奶年轻但极懂规矩。昨日跟着严妈妈去的人在三奶奶面前无礼,三奶奶没治她们不敬,反让严妈妈领回来,说是老太太的人,治不得,该听老太太发落。”
“喔,有这回事。”老太太抬起褶皱的眼皮看着我,眼珠边是一圈黄浊,“你做得很好。懂规矩好,这么一大家子,要是没规矩还成不成体统。但你是做主子的人,心里尊敬我可以,对奴才心软久了,她们眼里容易没人。你尊敬我的心让她们钻空子,她们日后得罪旁个,错就在我。再有那样的事,要罚就罚。”
我直起膝盖,垂首答:“孙媳妇知道了。”
老太太点点头,对温冲道:“你老子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琢磨得一晚没睡。我这没你们年轻人爱玩爱看的东西,去吧,都去吧,找你老子说话。”
我接过春蝉递来的金簪,和温冲跪别老太太,迈出门槛。眼前是层层幔帐,隔窗开着,阴凉的风吹着幔帐,垂着的帐带随风摇摆。温冲拢握着我的手指,牵着我往外走,丝毫不掩饰。沿路丫鬟仆妇目光相互碰撞,或低头或静望着。我只好装出娇羞样子,加快脚步。
温冲圆润的耳朵被阳光照头,连里头的血丝都能看得清楚,走出寿康堂后,他的步伐放慢下来,腰间飞扬的垂带缓缓贴服下去。
这不是去庐州堂的路,而是回晓翠苑的路。
“不是要去给老爷敬茶吗?”
青峰桥上的石头发出紫青色的光,他踏进光辉里,转身回答我:“爹那我一个人去。”
温冲贴着柳堤走,他个头高,穿过无数障绿,一路上被垂柳扫着脸,背脊未曾弯曲一分。看着他依然执着此道的背影,往外走几步便没有碍事的柳条,他偏自讨苦吃。
漫步在柳荫下,走过长长一道柳堤,刹那刺眼的阳光洒在我脸上,照得我的两腮有些辣。
回到晓翠苑时,院门紧闭着,扣门后是素秋来开门。走到垂花,年氏那些睡在倒座的丫鬟们均围在外面,个个面带惧色。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代表着年氏从娘家回来了。
柳姨娘那桩事发生后,说得好听是年氏回娘家自省,说直白些是温擎章撵年氏回娘家,也一直没去年家接人。大夫人被困宫中,晓翠苑闭门数日,众人无心打探年氏如何。
我这方想起期间照顾虎小的李妈与汪嬷嬷说过一回,温擎章打算要休妻,休弃年氏,扶正柳姨娘,还要嬷嬷帮忙劝劝。柳姨娘急产当日,温擎章伤透大夫人的心,加上大夫人受困时,温擎章不闻不问,汪嬷嬷当时冷冷摔了一句:“大少爷拿定主意,我是个奴才,劝不了。”再没别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