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回到院中,屋中灯火具熄,黑乌乌一片。万儿披了件衣裳守在院门角落,鞋边是一盆水。万儿脸上挂着笑,将水端去倒了,回来低声道:“奴婢去给奶奶打水洗脸。”
小环轻轻推开房门,点上蜡烛,把黑球放回它的小窝里,黑球从窝里跃出来,两只前爪按着地面伸伸筋骨,躺进窝中,软绵绵的一盘,头低在自个肚里,一副要入睡的样子。
小月华穿着我的衣裳躺在床上睡熟了,小环望向我,我对着她摆摆手,小环便来卸我肩头的箭筒和长弓。我与她蹑手蹑脚放置好东西后,忙坐下满杯冷茶,咕嘟咕嘟直着脖子喝光。今天东奔西走还上船顶,跑得我口干舌燥,好在嘛,有收获。
我松松肩膀,手臂上皮肉顿时觉得疼,回想着起今夜锦瑟湖上发生的一切,万儿以肩推开房门,架好面盆拧来帕子,经过我身旁一懵,睁大眼珠说道:“奶奶的手怎么有伤?!”
小环忙指向床上的月华,做出噤声的手势。
我挪过烛台,对着划破衣料的位置检查一番,伤口虽小但口子看似不短,便解开衣带,扯开肩头衣裳仔细查看。那片花瓣划破我皮肤将近两指长的长度,春衫不够厚防护作用甚微,看来温渊确实手下留情。
我心头郁闷,改!改!改!铁莲花也得改,非把它改成掰不下来的为止!
万儿弯下腰看了看我的伤口。小环跟着凑近看,面色有些紧张。别说她,我也没想道这道伤口竟然会这么长。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明明只是滑过一下,甚至不大能感觉到痛。
“还看呢,再看伤口就要被你们俩看愈合了。”我不禁失笑。
万儿对上我的眼神,把擦脸的帕子提给我,压着声调:“奶奶,爷要回来了。”
“我知道。”我折叠好帕子,按到伤口处,擦拭掉上头的血渍。嘶,清冷的凉水碰到伤口,我倒抽了口冷气。
小环接过帕子披在盆架上,换了新帕拧来擦脸。擦去把脸上厚厚的汗,顿觉得浑身松快,撩起袖子解下腕甲,往桌上一放:“明日一早,你们让前院的人给我备辆车马,我要去趟慈云寺。还有居士那的梅花该送了,明早东西给我备好。”
万儿捧来替换的衣裳和一条干净的丝帕,忙着为我包扎换衣,口中答:“记住了,明一早准都吩咐下去,奶奶可要箱子?”
我笑了笑:“我还没说要去干嘛呢,你便猜到啦。箱子自然需要,寻个小的来,我要把那些东西装好,赶在十五之前送离这里。”
“小姐不打算和姑爷坦白吗?”小环追问。
姑爷?这两个字多久没听过了。我立在原地,屋里悄然无声。四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四年来,我没有收到过一封温冲的书信,连消息也甚少听闻。
自从温冲带兵前往镇州的那日期,大夫人重新砸屋内挂起神佛画像,日日诵经,久而久之温烨将军不再来晓翠苑。大夫人仍是诵经不辍,焚香祝祷。因此温冲的消息,不过头一年从温擎章请安时听过几句。温老太太死后,温擎章分出院子,晓翠苑如同温府另一座归善庵,对外往来甚少。大夫人请修常住慈云寺旁,日子一晃快三年。
谁也没料到这场战一打打了四年。
四年里发生太多事,多如流水,持续不断冲刷去温冲在我脑海里的印象,使之变得逐渐模糊。那场冲忙的婚事就像是一场梦,仿佛在他出征那天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