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接着一首,几乎不带停歇的吟诗作赋,对于陈文和陈文麾下大军的溢美之词几乎将整个梁弄镇都淹没了。不过区区三人,抖擞了浑身的解数,愣是把陈文的随军幕僚团和王江等人全都比了下去,果然不负才子之名。
“一群见风使舵的马屁精。”
心中不住腹诽,大帐门口的卫兵的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屑,但是眼角瞟向另一侧的同袍之时,却分明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只不过,帐外卫兵的鄙夷并没有影响到帐内的任何人,陈文的幕僚依旧在汇总一切信息,而其他人也在做着他们的事情,其中如黄宗炎、万斯程和万斯大更是连之前挂在嘴上分分钟不离的阉党余孽也都抛之脑后了,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说过这些话一般。
“国公今日一战,足以与西宁王诛杀吴桥贼孔有德相比肩。”
“何止如此,当是更胜一筹。”
“正是,那吴桥贼可没有带着满洲和蒙古的八旗军啊。”
“……”
帐内依旧在热烈的赞颂和讨论着,胜利者自然有这个资格,甚至就连那些旁观者也都凑过来分享这份胜利的喜悦。
良久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起来,马信派回来的报捷使者才赶了回来。
“禀告大帅,末将奉命领天台、黄岩、瑞安三营进攻鞑子提标、抚标两部近八千绿营,激战三刻,终将其击溃。时至酉时一刻,三营已进驻永和镇,共斩首自鞑子浙江提督标营左营副将王定国、右营副将李必忠、浙江巡抚标营副将常进功以下一千三百一十九级,生擒浙江提督田雄、后营副将翟渠礼以下四千四百二十八人,缴获无算。余者,四下逃窜。”
提标和抚标是满清压制绿营变革思维的亲历者,这使得他们更是不敢在战术上有丝毫改变。
落后就要挨打,击溃他们,并非难事,倒是能够斩获如此多的清军大帅,虽说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北线战场到清军的出发地和逃亡时必然的路径之地永和镇之间,正好有清贤岭和西山卡在路上,地形陡然变窄,就像是瓮一样,进来了,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按照此前的计划,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在击溃清军后,明军需顺势收复余姚和慈溪,以截断宁绍道,将这两个府分割吃掉。
清军的布置,使得陈文须得知晓追击八旗军的情况才能做出决断。所幸的是,片刻之后,楼继业的使者也赶回了大营,向陈文汇报他们那边的情况。
“禀报大帅,末将奉命领南塘、飞熊二营及铁骑营部分参战将士和骑卫队追击八旗军。至酉时二刻,两营进驻汤桥,斩首自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吴汝玠以下一百三十三级,俘获八十一人,缴获无算。余者,多有向上虞县方向逃窜。”
由于清军逃亡时很多都抢到了阵后的战马,只要能顺利的通过大溪,成功逃脱的可能性不小,追击战的斩首和俘获比较少倒也正常,尤其是和主战场上近七百的斩首和超过一千的俘获相比,更是如此。
得到了这个消息,陈文将一众参谋军官唤来,在地图上大致估量了距离,便下达了进一步的命令。
第二天午后,经过了一上午的准备工作,大量的骸骨被收集了起来,埋进了永历四年四明湖一战的主战场位置的一个巨坑,并立起了一座未经雕琢的墓碑,上书着永历四年四明山群英殉国于此的碑文。
诵读过了黄宗羲连夜赶制的祭词,俘虏中提督标营的军官士卒尽皆被提了上来,缚着双手跪在墓碑的面前。而他们背后的刀斧手们,则等待着陈文的命令。
“四年前,未能与诸君同死于此,实乃余平生之憾。四年后的今天,我陈文以自浙江提督田雄、后营副将翟渠礼以下两千六百余凶徒,生祭诸君。望诸君在天之灵,护佑我浙江王师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旧地!”
随着陈文的一声斩字喝出,刀斧手便从士卒开始,每百人为一队将提标营兵拉上来斩首。而那些军官,则留在最后。
回到了临时搭建的点兵台上,黄宗羲、王江等读书人已经脸色惨白已极。劝说,他们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对于陈文而言,今天不光是为了弥补他当年所留下的遗憾,更是要为这些烈士们伸张正义。至于清军日后会不会死战什么的,等八旗军在四明湖畔惨败得消息传出去,就不用再担心这一点了。
斩首还在继续,扫视着侍立于两侧的众将,尽皆流露出了快意的神色,唯有于佑明,倒显得有些急切。
“铁骑营第三中队队长于佑明。”
“卑职在!”
听到了陈文的召唤,于佑明连忙窜了出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事实上,陈文在昨天将他唤回来,为的就是今天,他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一刻没有听到陈文的召唤,心一刻变无法安下,此间听到了召唤,自然是连忙站了出来。
“我问你,还记得你父亲葬礼上你说过的话吗?”
听到陈文有此一问,于佑明的泪水登时便喷溅了出来,随即大声喝道:“卑职至死亦不敢或忘。”
“很好。”说着,冷若冰霜的陈文伸出手,遥遥指向了那一众等待处死的提标营军官。“田雄的死刑,由你来执行!”
“末将遵命,末将谢国公大恩。”
浙江明军之中,由于华夏复兴会的存在和推广,各级军官之间已经逐渐抛弃了跪礼,甚至陈文也再度发布了命令,申明了军中无跪礼的原则。然而,当陈文将田雄的性命交给了于佑明的时候,这个年轻的骑将却立刻就拜倒在了地上,头磕得如同要将脑袋碰碎在地上一般。
这一幕,在场的众将没有任何人感到有异,于世忠曾是他们一同奋战过的同僚,更是曾教授过很多老牌的炮兵、工兵和参谋军官观测的技术。可是在一年前,这个同僚死了,并非是如其所愿的战死在了沙场之上,而是死在了田雄的“细菌战”之中。
眼前的于佑明,乃是于世忠的儿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陈文给了这个年轻的骑将一个为父报仇的机会,他们有的只是感动和感慨。区区失礼之处,也是人之常情。
“站起来!”唤起了以叩拜之礼来表达心中感激的于佑明,陈文继而说道:“你,现在就去把田雄的心给我剜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叛徒的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的!”
“卑职遵命!”
………………
永历八年五月,浙江明军为援救复起的大兰山明军而大举杀回四明山旧地。初九日,在数日前一战击溃定海总兵标营后,秀国公陈文亲率南塘、飞熊、天台、黄岩、瑞安等五营与达素率领的杭州驻防八旗、浙江提督标营和浙江巡抚标营三部一万四千大军会战于四明湖畔。
是役,王师大败八旗军及浙江绿营精锐,斩首两千有余,俘虏六千余人,缴获无算。战后,陈文以复四明湖之战血仇为由,斩首提标营俘虏两千余人,剜田雄之心为祭,终完成其许下之诺言。
东南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