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汝督造的新一批粮船可已就位?”
“回经略老大人的话,已然修造完毕,随时可已启程。”
“兴安知县吴弘道。”
“下官在。”
“迄今为止,自江西全省收购之军需可以送抵广信府城?”
“回经略老大人的话,已全部押送抵达。”
“广信知府黄中通。”
“下官在。”
“……”
一连问询了数个相关文官,大军出征所需的钱粮尽皆就位。这些东西,洪承畴其实早已知晓,甚至每一天都会随着数据的增减而在脑海中修正。此间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个问过,为的就是让麾下的众将能够彻底安下心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帐中皆是老于军务的宿将,对此自然明了。此间能够听到洪承畴的南昌幕府如数家珍一般,心中也兀自安下了许多。
“钱粮尽已备齐,后续钱粮也将发运,按照计划,明日出兵。众将若是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就下去准备吧。”
“末将等谨遵经略老大人号令。”
大军众将和幕僚们退下,很快大帐就只剩下了洪承畴和黄志遴二人。
“亨九,永丰那边我倒不担心,杨文不过是自守贼,即便不去管他,他也未必敢跳出来。但是陈文如今势头正盛,玉山县那里又是他麾下的大将坐镇,贸然进攻,万一未能成功,到时江西就危险了。”
听到这话,洪承畴不由得叹了口气。
“鸥眉,你知道,我是原计划入秋之后,再与那陈文决战的。奈何达素等人不听节制,贸然与陈文在四明山区野战,满洲八旗损失不小,朝中弹劾之声已然铺天盖地,即便是天子也颇有不悦,现在若不动手,只怕就再没机会为朝廷除此巨患了。”
辽东旧臣和北党挑起的通浙案,在这两年闹得愈演愈烈,自陈名夏、陈之遴而始,南方籍官员备受打击,在高层几乎已经被一扫而空。南党在政治斗争中的溃败,使得洪承畴这个原本就被辽东旧臣和北党敌视之人,如今已经成了南党在满清朝中硕果仅存的大人物了,自然就更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党争就是这样,当年东林党可以把齐党、楚党等打成奸党,将他们尽数扫出朝堂,实现了“众正盈朝”的盛况,而阉党自然也可以发动一轮轮的党争,好将东林党彻底击败。
如今的南北党争,在性质上与明末的党争一般无二,以至于在洪承畴麾下的这些武将也都不自觉的谨言慎行了起来。仅以刚刚的那一幕而言,达素的背后是鳌拜,鳌拜乃是顺治的心腹重臣,而洪承畴所在的南党,如今日薄西山,打仗他们自然会奉命,说话则就要多动些脑子了,否则怎么死的只怕都不好说。
这段时间下来,扶范文程出任西南经略,由范文程截胡洪承畴打算调到东南重用的能臣、宿将。如今包括南一魁、孙思克、刘应志、王永祚等武将,周师忠、徐腾、蒋应泰等幕僚都先后被范文程抢去,还将他原本申请的两万北方绿营改成了两镇一万,将另一万人改发给范文程,这些其中便多有宁完我、冯铨等人在朝中兴风作浪的手笔。
当然,西南战场,满蒙八旗的损失比东南要大,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在洪承畴看来,西南战场,明军在岔路口之战中受损良多,再兼孙李内讧,只要手段足够老辣,坚守还是能够勉强做到的。而东南这边,天平已经开始逆转,陈文的力量越来越强,一旦清军于两线的重兵围困失效,那么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可能将会导致形势的迅速恶化。
东南财货,配以陈文在战法上的新思维,使得去年的那一次筹划失败后,洪承畴始终在构思战而胜之的方法。
现在,办法已经有了,大军在这几个月里也进行了相应的训练,成果虽然不足以让那位耶稣会修士满意,但却还是让洪承畴看到了希望。因为他如今还是拥有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陈锦以督标营改练鸳鸯阵的结果也证明了,适当的改良,自当是可以缩短双方战斗力的差距,而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更是可以使结果出现转变的可能。
这些想法,洪承畴都曾对黄志遴说起过,他自然也是能够理解的。洪承畴这一年来组建起了南昌幕府和经标五镇,为的也正是能够一举荡平浙江明军。
“我对亨九你是有信心的。”
洪承畴自崇祯朝围剿流寇而起,若论军事能力,明末清初的文官中可以说是罕有能够与其匹敌的。黄志遴的信心,并非是妄想,历史上就是洪承畴稳定了入关之初江南的统治秩序,而后在西南手段百出,坚持到了三王内讧,孙可望降清。可以说,满清能够彻底压服南明,洪承畴是有着巨大贡献的。
如今,洪承畴在改在东南战场上对抗陈文,虽说首战失利,但是那一战中,也是把陈文一度逼得险象环生,最终却只是稍加高估了汉军八旗的战斗力而已。甚至即便如此,明军也未能在江西实现突破,正是源于他的两手准备。
如今,他手中的筹码不仅有广信府的棱堡,更有横行泰西的西班牙方阵,兵力上更是有着绝对的优势。不光是黄志遴,即便是洪承畴也是信心十足。
“经标五镇、江西提标、九江镇标,三万五千自北方绿营抽调的大军,骑兵是我大清的优势所在,步兵也都转而编练了西班牙方阵,此战当可一举荡平浙江贼寇。”点了点头,洪承畴继而下达了命令:“传令给刘光弼,三天之内,老夫要见到九仙山贼寇杨文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