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守住祷余山,哪怕汉人将弓卢水以南的所有牧场和羊盆都烧掉,对于匈奴而言,也不过是丢掉脸面,受些轻伤,还不会伤筋动骨。
然而……
高兴过后,狐鹿姑猛然想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向木亥:“母阏氏为何不命丁零王去统帅,反而让右贤王坐镇?”
“奢离,他根本就没有带过兵!”
“而且,他的性子太急躁,功利心太重!”
“让他去指挥诸部……万一其为汉人所诈怎么办?”
“大单于,此乃母阏氏的意思……”木亥连忙上前扶住越发激动的狐鹿姑:“您也是知道的,母阏氏素来喜欢右贤王……在先单于在时,就有意要立右贤王,幸各部贵人反对,而您又是先单于指定的左贤王,这才作罢……”
“如今,母阏氏有机会,自然会让右贤王去立功……”
“立功?”狐鹿姑勉强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狂躁:“我看,是去送死吧!”
“那汉侍中,连卫律都能败,奢离焉能是其对手?”
“马上去请坚昆王来!”狐鹿姑激动的道:“快去!”
木亥自然明白自己的君王的意图,他立刻劝道:“大单于息怒,大单于息怒!如今,单于庭可离不开坚昆王!”
“若坚昆王走,奴才恐怕无人能压制这单于庭上下……”
“届时,恐怕比右贤王惨败,还要可怕!”
这次从天山撤退,几乎耗尽了狐鹿姑这数年来积攒下的威望。
对于整个单于庭的打击,都是相当严重的。
倾巢而出,聚集十五万骑兵,数百万的牲畜,西征日逐王,在天山下顿兵数月,却在胜利之前,忽然撤兵。
不止撤兵,还与先贤惮达成协议,承认并册立后者为左贤王,以此拉拢和团结匈奴力量,并重塑上层建筑。
这对所有曾对狐鹿姑忠心的部族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对所有追随狐鹿姑西征的士兵来说,更不啻是灾难!
更要命的,还是,各部贵人们因此而引发的离心离德。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现在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的地步。
他们跟着狐鹿姑去西征先贤惮,一则是出于忠诚和服从,二则也是想借此吃点东西,瓜分掉先贤惮的部众、军队与地盘。
现在倒好,白忙活了一场不说。
本来的敌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左贤王兼日逐王,未来的匈奴单于。
未来先贤惮上位,他们这些今天带兵去打过他,甚至恶言相向、落井下石的家伙,岂不是马上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人现在没有爆发,没有动作。
不过是外患当前,不敢搞骚操作。
而且,还有坚昆王李陵率领的大军,在单于庭内弹压。
李陵的精锐骑兵和他控制和影响的单于庭主力,使得这些人投鼠忌器。
但问题是……
李陵若是离开……
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没了这位在西征中打下赫赫战功,折服了无数贵族的大人物弹压。
这单于庭,马上就要翻天覆地!
弑君,对匈奴人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换一个单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只要不是先贤惮,谁都可以!
狐鹿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闻言,叹了口气,像是失去了力量一般,瘫软在塌上。
李陵不能走,卫律又是败军之将。
单于庭内,四大氏族的精英,现在也靠不住了。
至于孪氏……
他最信任和欣赏的两个弟弟。
于王春天就去了北海,去找那个汉使苏武交流音律去了。
姑衍王虚衍,现在恐怕不是阶下囚便是死人一个!
剩下的人里面,恐怕都是些想着‘彼可取而代之’的野心家。
环顾四周,狐鹿姑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无人可用!
“天神啊……日月之主啊……”狐鹿姑仰头看着穹顶:“请保佑您的子民,渡过这一劫难吧!就像您当年庇佑伟大的尹稚斜单于和乌维单于一般……”
他现在只能向神明寻求帮助了。
寄希望于神明的力量,让从弓卢水而来的汉军,出现意外或者发生问题,被迫撤兵。
不然,他真的没有信心,可以安然渡过此番灾难!
“早知道……本单于就该早早的把汉使还给汉朝人……”狐鹿姑闭上眼睛,懊悔不已:“或者,不让卫律率部南下……也可以避免此劫!”
这两个选择,都可以使他避免今天的尴尬与困境。
送还汉使,就不会出现谈判的时候,汉朝使者被刺杀,进而引发那个侍中官率军出巡的事情。
不派卫律率部南下去找事情,就不会丧师漠南,漠北自然不会出现防御真空。
而可惜,他在这两个事情上,全都犯下致命错误。
“张毅张子重!”狐鹿姑闭上眼睛,在心里狠狠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就像他的父祖,将卫青霍去病的名字,死死记在心里一般!
他明白,无论如何,现在,匈奴都出现一个大敌!
一个可能让匈奴帝国毁于一旦的敌人!
和当年的卫霍一样恐怖的敌人!
他用着实实在在的战绩,证明了狐鹿姑最初的猜测。
“汉,为何英雄豪杰如此之多?”狐鹿姑哀叹着:“卫青、霍去病后,又出一个张子重……”
“此天欲亡我匈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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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在匈奴人和乌恒人努力下,两三千名游荡在弓卢水中游与上游地区的蠕蠕、高车人,被征募了起来。
老实说,这些如今还非常弱小的游牧民族,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其他情况,都不能被称为战士。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乌合之众,应该是恰当的。
不过,这也是张越想要的结果!
不让匈奴人尝到甜头,怎么能引诱他们出来?
于是,张越让乌恒人将他们的武器拿出一部分,分给这些人,又搜刮了许多匈奴人的衣甲,给他们使用。
然后,随便的将他们组织了起来,就让虚衍部下的一个贵族,带着数百降兵,踏上了前往河曲地区的征途。
同时,张越命令司马玄率领两千汉骑,紧随其后,与他们相距大约一百里。
并给司马玄下了一个死命令遇到匈奴人,只许败,不许胜!
只许后撤,不许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