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了口气,谢南衣复又闭上眼眸,死前再看一眼又能如何,只会更加的不甘心罢了。
再睁开眼时,怕就是那阎罗王的十八层炼狱吧。
鼻尖萦绕的秋梨香那样清晰,谢南衣脑中白光一闪,眼眸徒然间再睁开。
看着眼前那样熟悉的陈设,原本充斥着凉意的胸腔,渐渐凝聚了一点点气力。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臂,掀开被子下了床榻。
床榻下放着一双精致的蝶恋花丝履,她泪意涌入眼眶。
再触目一看,沉香木雕刻的窗塌,塌桌上还有舅舅从西域搜寻来送给他的雕花宝石香炉,炉中袅袅的燃着青烟。
谢南衣慢慢踱步到窗塌前,含着泪水推开青萝纸糊的窗子。
窗外此时正下着缤纷的雪,大雪将一枝梅树压弯了枝头,白雪萋萋之间,那开在梅树上的三两朵绽放的红梅,就仿佛鲜血那般浓烈的红色。
泪水从眼眸中汹涌而出,她跪坐在窗塌前,双手做握佛結,对着朗朗白日行了一个跪礼。
谢南衣在内心呢喃,叩谢佛祖,叩谢佛祖听到我的祈祷,我谢南衣这一世必护江左堂安危,必不再重蹈覆辙。
“郎君,郎君可是已起身了,家主派人來詢了。”屋外传來婢子的呼喚声,謝南衣擦干臉上的淚水,从窗前起身。
“去回稟家主,吾稍后就到。”
此时正值冬日,如果沒有記錯,前一世,就是这一次,祖父染上了春疾,只能让伯叟带他去建康拜祭宗祠。
就是這一次,在建康,在乌衣巷的荣盛堂,她逞强好胜玄谈之时被荣盛堂的谢意说的哑口无言。
此后谢氏江左堂不如荣盛堂多矣的评论流传出去。祖父在听到消息后身体更是沉疾。
而她,却因为对那人不经意泄漏的欣赏,让荣盛堂的人更加有机可趁,一步步诱导。。。。。。
想起那一世,想到自己浑身狼藉,想到如何悲惨的死去,謝南衣的目光含恨。
荣盛堂谋划的诸多蛛丝马迹,如此明显,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枉她前世认为自己是穿越而来自视甚高,却一叶障目。
上天既给她再重来一次的机会,這一世,就看他荣盛堂的謝意,如何踩着江左堂上位。
絕不允許,絕不允許那些人再傷害她身边所爱之人,她必定心如磐石牢守灵台清明,好好守护江左堂,守护祖父,守护哥哥,好好过这第三世。
换好衣服装,谢南衣推门而出,跟着撑伞的侍女往居留堂走去。
一路亭台樓閣,水榭荷塘,即便是冬日凋零,也有一種心曠神怡的美麗,谢氏江左堂即使是偏居会稽一地的宅子,也不输于乌衣巷的谢氏祖宅。
这一世,望着仿彿隔了一世才再見的旧景,谢南衣不甚唏嘘。
如果没有记错,上一世,祖父在临去建康之前,也曾派婢女来寻她。
而她当时,却因为与祖父置气,闭门不出。
就连祖父身边的伯叟过来请她,也是坚决不去。
当日家中似乎有客,祖父并没有苛责他。过后却是训斥她顽劣不堪,将她关在房中三日,直到去建康,才将她放出来。
也因此,祖父生病她并不曾放在心上,想到上一世的种种,谢南衣加快了脚步。
行至居留阁外,一头发灰白的老叟就等在门外。见到谢南衣,皱纹堆起的脸上满是笑意,“郎君安好,家主已候多时。”
望着伯叟慈祥的面容,谢南衣垂下了眼帘,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想起那一世这些人都是因自己的骄纵而死。
见她垂眸不语,误以为她心中还有怒气。伯叟忙踱步到谢南衣身边,轻声在她耳边道:郎君稍后可勿要再与家主作难,家中有客,家主此时正在忧心。”
闻言,谢南衣抬头潋滟一笑,眼眸中尽是安抚,抬手行礼道“儿知,伯叟不必担忧。”
居留堂的门吱嘎一声推开,谢南衣抬脚走了进去。屋内正在续话的二人,也同时将目光转了过来。
只见门外进来的小郎一身暗紫色的大袖长衫,外罩雪白的狐狸毛斗篷。
因为年纪尚小,未及束发,满头乌发只是在脑后拢住。容颜白皙如玉,一双眼眸卻是如桃花般瑰丽朦胧,微微勾起的紅唇櫻紅似血。
他行走踏步之間,衣袍上的銀线蕩漾起繁复的花紋,衣袍翩翩,大袖如风。
年纪虽还是稚嫩,眉目間卻是萦绕着一种成熟与稚嫩相交的妖娆,如此好风姿,已可遥想,日后长成,会如何端端令人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