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千亦的面前是南山庭。
花草芸芸,柳色青青。
然而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半刻钟前,当千亦和众考生等在有容国院外,几乎把南山的树海换成人海时,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老道士走了出来,并非是仙风道骨,气质出尘,反而一副刚种完庄稼的模样,大汗淋漓,脚上还穿着草鞋,头顶还戴着草帽。
出来后,咧嘴一笑:“诸位!初考由贫道黄岐主持,便请你们到梦中界小住几日,看看山水,晒晒太阳,贫道在那山那畔,种了莲花,煮着清茶。”
话说完,将那沾着些新泥的衣袖一挥,山上山下,十万余人,顷刻之间,尽化云烟。
千亦也离开了原处,可他来的地方不仅没有山川,连阳光也没有,整个世界如同被笼罩在云雾之中,白茫茫一片,只有面前这座扇书着“南山”二字的庭院。
千亦有些疑惑这考核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并不慌乱,他站在庭前思忖了片刻,得出些结论:
其一,其实黄岐老道根本就是个骗子,说那些话是为了迷惑众人;
其二,老道士没骗人,只不过所有人都变成了蝼蚁,那么庭院中一颗石块自然就相当于一座石山,一处水洼便是一片河,而只是自己不知为何,没有变;
第三种可能,进入梦中界前,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考核;
第四,有人故意为之;
第五,老道士不靠谱,传送错了位置。
第六……想那么多,不如进去看看。
于是千亦背起竹篓,提着秋水雁翎刀,入了南山庭。
庭中很美,有石桌石凳,奇花异卉;有宝木珍楠,半池秋水,风中点缀着几声鸟鸣,花间盛着一抹旭日。一切自然悠然,让人心凝形释。
千亦奇怪于阳光的来处,也惊讶于景色的静美,但此刻显然花间浇水的青衣老人,和石桌边醉眼迷离的白衣童子更值得注意。
两人穿着简朴,如若寻常黄发垂髫,可长了脚趾头的都想得到,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绝非常人。老人目光平静宁和,如若包纳百川的汪洋,隐藏着深不可见的凌厉;童子面容稚嫩,却透着股历经千年的沧桑大气,浓烈之至,竟与身上的酒气差之无多。
千亦看了两人一眼,瞬间闪过数个念头,有好有坏,不过,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有礼貌才是,便对二人微微点头,说道:“请问考核在何处进行?”
没有称呼,没有恳求,只有冷冰冰的敬语,然而那白袍童子却笑了,只可惜那醉醺醺的脸实在无法让千亦相信这笑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话,因为残夜老儿发酒疯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所以千亦装作没看见,等着旁边浇花的老人回答,可那老人却如完全没听到一般,依旧悠闲的浇着花。
千亦想,是不是方才自己没使用称呼,显得言语不够恳切?可一名老人,一名童子,称呼起来多麻烦,要是都是两个老人就好多了,不然便得说——请问这位老先生,这位小朋友……实在是乱七八糟。
可对方又不回答怎么办?
千亦微微犯了难,思量一二,忽然转身离去。
残夜让他来人多的地方走走,于是推荐他来有容国院,但他并不是非要来有容国院,他甚至都不知道来这儿干什么,因此遇到这种尴尬事,想来想去,不如离去。
千亦走得干干脆脆,却让庭中的两个人同时一愣。
孙山落“噌”一下站了起来,一副被泼冷水后终于酒醒的样子,呆呆的看着千亦的背影——
这小子什么意思?
等到数息之后,千亦仍然没有回头,二人才明白,这小子原是准备拍屁股走人!
孙山落鼻子都气歪了,好小子,我空桑君看上的人也想跑?
柳老也微微挑眉,但却是因为头一次被如此冷落,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