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不停地流血,哪怕她没有看也能感知得出来,“我被你姑从楼梯上推下来,宝宝……宝宝可能……保不住……呜呜……”
顾淮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心脏突然又开始绞着痛。
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缓了缓突如其来的冲击,顾淮云的左手抓住不停颤抖的右手,才让手机稳定下来,“你呢,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没事,季博现在带我去医院。”
“别怕,陶然,别怕。”顾淮云快步往外走,“我现在就去医院,我马上就到,你别怕。”
“嗯,好。”
“老板,你的茶!”莫非端着茶杯回身叫着与他匆匆擦肩而过的顾淮云,很快,把茶杯随意扔在地上,跟了上去,“老板。”
“陶然,你不要有事,听到了吗?坚强一点,撑住,叫季博车开快一点,你不要有事,知不知道?”顾淮云一边嘱咐,一边连着按了十几下电梯下行键。
“嗯。”
**
顾淮云先赶到医院等着。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的心像被架在了烈火上炙烤一样。
十来分钟后,顾淮云终于看到黑色大奔横冲直撞地开进省立医院的停车场。
“陶然,陶然。”顾淮云打开后车门的一刹那,冲天的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整个人呆住了,“陶然……”
“哥,快!嫂子很有可能是大出血,快点送嫂子上去。”白忱在一旁焦灼地催促道。
大出血……
顾淮云呼吸一窒,铁青着脸,将人从大奔里抱了出来。
陶然直接被推入了手术室。
“哎,顾先生,你不能进去。”顾淮云被护士拦了下来。
白忱见状,连忙上前,“哥,你冷静一点。”
“白忱,”顾淮云额头上全是汗,豆大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眼神茫然无措,“陶然会没事吧,嗯?”
白忱的眼眶霎时红了,“哥,你别这样,嫂子会没事的,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哦,不用,不用。”顾淮云挥挥手,往后退着,退到座椅前,跌落在上面,仰头紧紧盯着头顶上亮着红灯的“手术中”标识,再没有任何的动作。
“陶然的家属是哪位?”手术室的医用门自动开启,匆匆出来一个护士。
顾淮云立即从座椅上站起来,“我是陶然的丈夫。”
“是这样,病人需要做清宫手术,这份同意书签一下字。”
护士把话说得稀松平常,但只要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清宫手术意味着什么。
顾淮云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不肯放弃,“护士,我的孩子……”
护士赶时间,没过多照顾家属的心情,直截了当回道,“孩子保不住,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妊娠组织排出来了,你不知道吗?麻烦快点签字,大人现在大出血,需要马上安排手术。”
闻言,顾淮云没有任何疑问,快速落笔签字。
护士拿着签好的同意书,盖上笔帽的同时正要转身,被人抓住了手臂,“麻烦,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我爱人没事。”
护士下意识地蹙起眉头,可是等她抬眼看向抓着她的人时,心头不免一震。
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她见过太多等待在手术室外焦灼又恐慌、彷徨又无助的家属。一道小小的医用门,简直就是生和死的分界线。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面前男人这样的眼神。眼角一片赤红,明明看得出是哀伤,但他的神情又是坚定、赤诚的乞求。
“放心,病人现在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这个也是很普通的手术,等着吧。”
白忱走过来,将两人分开,放护士进入手术室。
“哥,别担心,嫂子没事的。”
顾淮云投过来的眼神太过热切,白忱,这个拿惯手术刀,也见惯了生死的人竟也不禁感性起来,“护士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清宫手术很快的,里面的郑主任也是省立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不会有事的。”
顾淮云神色茫然,额头上的冷汗一直未干,连一双浓厚的眉毛都被打湿。
退坐在座椅上,他又开始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亮着红色光的灯箱。
“老板……”知道现在不是说事情的时机,但季博忍不住,惴惴不安地走到顾淮云面前,挨罚挨打,他都认。
听到声音,顾淮云慢慢回头,视线从下往上,直至季博的脸上,忽地又落下。
季博的目光跟着顾淮云的视线移动。
顾淮云在看他身上沾染上的血迹。
都是陶然的。
单单是看着那些血迹,季博看到顾淮云的眼神像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一般,那是不可遏制的心痛。
“我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怎么还会让顾温蔓把她从楼梯上推下来?”
顾淮云从下往上静静地看着他,嗓音嘶哑低沉,季博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唾沫,呼吸急促,“对不起。”
“季博,我把我最重要的老婆孩子交给你保护,那么多人,我只信任你一个。”
顾淮云的这句话,犹如一块巨石“砰”的一下,砸在季博身上,下一秒,季博没有任何一句辩白,直挺挺地跪在了顾淮云面前。
白忱错愕,看到跪在地上的季博一时竟不知所措,还有几分难以接受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