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阳有些惊讶了,脱口问道:“他若是知道了,那他会不会怪表姑?表姑为何不将此事推到我身上?”
平阳郡主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不由得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欣慰。不枉她这么多年疼爱他了,这个时候还能担心她,可见是真心把她当长辈看待的,不像其他人,嘴巴上叫着表姑,但是心里却没一个把她当回事的,只想着利用她。
“他若是怪我就不会和我一起去封地了。既然事情是我做的,那我就没必要推到你身上,我做了我就承认,没有什么好逃避的。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他一世。我已经决定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自然就不会再骗他。如果他心里怪我的话,我也不会逼迫他和我一同去封地,我会和他和离,然后给他一笔银子,随他想要去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她。
她一直知道在他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成亲这么多年,他对她就如同当初成亲时他说的那样,会一辈子维护她,相信她,对她好。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一开始她喜欢的人,心意相通的人是他,如果贺老夫人没有为了逼她嫁入贺家而害了那人,或许他们就不会这样过了这么多年。命运捉弄人。她也犹豫过,迟疑过,可到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若是那人在天之灵要怪她的话那就怪吧,人生在世,有时候要学会放手。
而现在贺家已经不存在了,她也算是替他报仇了。欠他的她已经还了,欠贺淮安的,她只能用下半辈子还了。
听了她的话凤明阳不由得一阵沉默。
对于表姑和贺淮安的事他没有立场说太多,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了,他作为晚辈只能是希望表姑的下半生能过得舒心一些,不要再为以前的事纠结了。
良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表姑已经做出选择,那明阳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贺家没有了,那以前的事也该随之消散了,表姑以后可要放宽心,好好的过日子。”
平阳郡主听到他老成的话不由得一笑,“瞧你这样子,表姑的事你就要烦恼了。本来还想等着你解了毒之后再离开的,但是现在燕京已经不适合他留下来了。我只好提早出发了,今日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燕京危险重重,以后你要多加小心保重。”平阳郡主叮嘱道。
凤明阳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有些舍不得,“表姑也是,保重。以后再封地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大可写信给我。”
平阳郡主笑着道:“你这话我记住了。伽南那里我就不过去道别了,伽南是个好孩子,以后你可得好好的待她,别学那些薄情寡义的男人,尽做些伤女孩子心的事。”
凤明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我哪敢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我还担心她会不要我呢。”
看到他眼里的宠溺和柔情,平阳郡主就知道他和阮伽南两人的感情定是很要好了。她的心也放下来了,毕竟这次一走,或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平阳郡主就起身告辞了,她还要赶路,若是出发太晚的话不好找留宿的地方。
凤明阳将她送到了宁王府大门,郑重的道:“表姑一路保重。若是不嫌麻烦,以后偶尔还是给明阳写封信吧,好让明阳知道表姑过得是否安稳。”
平阳郡主笑了笑没答话,转身上了马车。
一直在马车里等着的贺淮安看到她上来,脸上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忍不住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平阳郡主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愣怔了半响才缓缓的回握了过去。
“走吧,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平阳郡主轻声道。
贺淮安重重的嗯了一声。
阮伽南当然知道平阳郡主过来道别了,但是她和平阳郡主接触得不多,对她虽然也很有好感,不过这个时候也觉得还是让他们两个说说话的好,于是就没有一道过去了。
“表姑走了?”阮伽南走到凤明阳身边望着远处的马车问道。
凤明阳点了点头,有些唏嘘的道:“是啊,走了。离开燕京也好,表姑在燕京,在贺家其实一直过得不开心。”
听到这话,阮伽南不禁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表姑对贺家会这么的……充满敌意?甚至还偷出了贺家的账本给你。”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凤明阳眸色闪了闪,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扭头看着她问道:“你想知道?”
阮伽南眼睛一亮,点头,“可以说的话。”
凤明阳不由得笑了,伸手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回到了两人的屋子,这才慢慢的将平阳郡主和贺家之间的恩怨说了出来。以前不说是因为表姑还在燕京,告诉了阿南,担心日后她见了表姑会露出什么端倪了让表姑心里不愉快,所以就一直没有说了。但是现在表姑已经离开燕京,贺家又不复存在,过去的事已经真的成为过去了,再提也没有大碍了。
阮伽南一开始是充满好奇的,直觉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故事,但是没想到故事有故事,却不是什么好听令人愉快的故事,相反,还有些沉重压抑。
平阳郡主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大长公主只有平阳郡主一个女儿,而且还是年纪颇大的时候才生下来的。大长公主和驸马的感情一直很要好,努力了那么久才有了平阳郡主这个女儿,自然是十分娇宠的了。而平阳郡主也没有让大长公主和驸马失望,她不但容貌出挑,性情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年轻的时候是燕京一姝,不知道多少人爱慕于她。
但是大长公主没有急着为自己的女儿定下亲事,她想为自己的女儿挑选一个万里挑一的夫婿。人品相貌才情样样都不能缺,而且还要对平阳郡主一心一意,婚后绝对不能纳妾,否则的话免谈。平阳郡主自小就深受大长公主和驸马之间感情的影响,心里自然也是这样要求自己未来夫婿的。
也不知道是平阳郡主幸运还是不幸。成年之后的平阳郡主偶然之下认识了一个男子,这名男子生得风流倜傥,风趣幽默,而且才华横溢,品行也是经得起考验的。要说唯一不好的那大概就是他的出身不高,他只是薛家旁支的一个庶出的公子。
薛家是皇后的娘家不假,但是本家在皇上登基没多少年就逐渐迁出了燕京,远离了燕京权贵的圈子,为的就是明哲保身。而留在燕京的是薛家的旁支,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旁支,说白了就是沾了薛一姓,百年前和薛家本家是同出一脉罢了。若是薛家本家的公子,配平阳郡主倒是可以的,但奈何是旁支的,而且还是庶出的,这结果可想而知了。
不过大长公主和驸马十分疼爱平阳郡主,即使一开始剧烈反对,认为是对方想攀附平阳郡主热一步登天,但是后来也架不住平阳郡主的倔强,甚至不惜以绝食来威胁大长公主。时间一长,大长公主也暗地里派人盯着那人,查了个底朝天,得到的消息是确实这人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慢慢的大长公主就松口了。
眼见这门亲事就可以成了,不想却在这个时候,当时正炙手可热的贺家二公子外出偶然之下见到了平阳郡主,惊为天人,一下子就上心了。跪在了贺老夫人面前让贺老夫人为他上门提亲。
贺家的人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觉得若是贺淮安娶了平阳郡主对贺家倒是有益无害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贺淮安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幻想着不久后的将来可以娶到平阳郡主当妻子。
但是平阳郡主那个时候有了心意相通的人,岂会答应贺家的提亲。于是在贺家上门提亲的时候立刻就拒绝了,但是大长公主却又开始犹豫了。相比薛家旁支那个庶出的公子,对大长公主来说,自然是贺家的二公子更胜一筹,更适合自己的女儿。女儿若是嫁入了贺家,那下半生定是不用愁的了。
不过大长公主不敢私自就把亲事定下来,因为担心女儿不高兴,她想着慢慢的说服女儿接受这门亲事。
但是没想到贺老夫人知道平阳郡主拒绝了亲事,而且态度坚决之后就起了别的心思。她让人查到了平阳郡主和薛家公子的事,若是薛家本家嫡出的公子贺老夫人还是要忌惮一二的,但是一个旁支快要出族的庶出公子,她还真是没有放在眼内。贺老夫人为了让平阳郡主嫁入贺家,便派人悄悄的处理了薛家那个庶出的公子。
等平阳郡主知道之后已经晚了。他们一家已经飞速的举家离开了燕京,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给平阳郡主,说他们高攀不起她,以后两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平阳郡主自然是派人去找了的,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消息。她大受打击,狠狠的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大长公主还没有来得及说服她,贺家却通过清妃求来了赐婚的圣旨。
最后不管她再不愿意她也还是嫁入了贺家,不过这么多年她却一直没有忘记当初的事,记恨于贺家,即使后来她知道那个薛家公子并没有死,只是被伤得很重,艰难的捡回来了一条命。
而贺淮安,一开始他想要求取平阳郡主的时候并不知道平阳郡主已经有心上人,并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更加不知道平阳郡主曾经狠狠的拒绝过贺家的求亲。他一直以为平阳郡主是自愿嫁入贺家,嫁给他的。至于什么时候知道的就唯有他自己清楚了。
平阳郡主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薛家的公子,又因为自己背弃了诺言嫁给了贺淮安,心里一直放不下,对贺淮安也是表面和睦实则冷淡。对贺家更是一直记恨于心,觉得要不是贺老夫人仗势欺人,那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他们的命运也根本不会是这个样子。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份愧疚一直深深的压抑在平阳郡主心里,直到贺家出事。
阮伽南没有想到平阳郡主身上会有这样的故事。难怪她一直觉得平阳郡主和贺淮安两夫妻之间似乎有些怪怪的,大家都说他们两人夫妻恩爱,是人人羡慕的夫妻,但是却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对贺家平阳郡主的态度也很是冷淡,甚至是有些憎恶。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是真的,而造成这一切的还是贺老太婆。
这个老太婆真是害人不浅啊!原来她那么多年前就已经是这样讨人厌的了,怕是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不少缺德事吧?竟然因为看上了平阳郡主的身份,想着娶了平阳郡主对贺家有帮助就硬生生的拆散了一对佳偶,还差点害死男方。又明知道平阳郡主不愿意嫁入贺家还让清妃去皇上那里求了赐婚圣旨,让平阳郡主退无可退。
难怪平阳郡主会恨不得贺家倒霉消失了,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恩怨。
那之前她碰见平阳郡主和人在偷偷见面,难道……
阮伽南将自己那次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凤明阳想了想道:“很有可能就是薛家的人,或许是他听说了表姑的事,所以才让人来燕京想让表姑放下好好过日子吧。那薛家公子倒是没有怪过表姑的,是表姑一直放不下,对方当年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是却伤得很重,英年早逝……不过正是因为他没有记恨表姑,知道表姑的无奈,后来才写了信……而贺淮安对表姑是真的一心一意,即便知道表姑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薛家公子,暗地里一直在查当年的事也没有怪过表姑,甚至还暗中帮忙……”
虽然自己也不喜欢贺家的人,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贺淮安对表姑的心意确实是让人没话说的。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也依然对表姑不离不弃。或许对贺家来说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甚至是没用,懦弱,可是对一个妻子来说,他绝对是一个好丈夫。
人都是自私的,贺淮安选择了表姑而没有选择贺家并没有错。
或许贺淮安知道了表姑和薛家公子的事后曾经也有过那么一瞬间是后悔的吧?但是更多的,他相信是无悔,因为他很爱表姑,爱到可以为了表姑牺牲一切。
希望以后表姑真的能放下一切和贺淮安好好过日子。她背负的愧疚也是时候放下了。
听了这么一个有些沉重的故事,阮伽南表示自己要缓一缓。凤明阳转身又去处理其他事情了,她闲着没事干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冷落了好些日子的豫让,便决定去找豫让聊聊天。
豫让见到她挑高了眉,大惊小怪的道:“瞧瞧这是谁,宁王妃!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说完他还故意走到门口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似乎是真的在看今天吹什么风一样,让阮伽南不由得咬了咬牙。
“我还想着你闷在府里也好些天了,考虑着要不要带你出去走走,看样子是不需要了。”阮伽南轻哼着说完转身就走。
豫让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你是良心发现要带我出转转了吗?听说燕京很是繁华,我还没有见识过呢。”
“我本来是想的,但是现在不想了!”
“不不不,你还是想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吧!”
两人吵吵闹闹的从豫让住的院子走了出来,路上经过了韩湘子住的院子,远远的看到一个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但是没有看到他们两人就快步离开了。
豫让不经意的一看顿时停住了脚步,眉头一皱,咦了一声。
“怎么?”阮伽南停住了脚步。
“方才离开的那个人,背影好像有些熟悉。我似乎在七皇子府见过。”豫让突然说道。
阮伽南一愣,然后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眉头深锁,“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知道你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吗?”
豫让耸了耸肩,“我当然知道了。这意味着宁王府很有可能有凤朝阳的人。我看他的背影确实是很熟悉,不过我现在不能十分确定就是在七皇子府见过的人。我之前虽然和凤朝阳有合作,但是很少会去七皇子府见他,只有寥寥几次而已。有一次夜里我去见他的时候,还没有到屋子里就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急匆匆的走了。我随口问了一句,说是凤朝阳安插在别人府上的人。当时我也没有太过注意看,所以……”他摊了摊手。
阮伽南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眸色暗沉,神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