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龙启垂下了眼眸,端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的摩擦着杯壁,清汤似的茶水倒映着一双晦暗不明的眼。
“王爷?”十三见他迟迟不说话,不由得出声试探的叫道。
宇文龙启收起翻腾的思绪,抬眸笑了笑道:“既然是皇叔来信让彧谦提前回去,那我自然是不能拦着了。只是没有和使团的人一起回去,路上怕是会遇到什么意外。你是彧谦身边的人,这方面一定要多加注意,万万不能出差错了。”
“多谢王爷提醒。”
“那宝珠……”
十三飞快的道:“宝珠郡主不会和少主一同回去,还是跟随使团一同回西唐吧,这样一来也安全许多。少主也说了,这件事要暂时瞒着郡主。”
宇文龙启笑了笑,点了点头,“也好。放心,我定会护着宝珠,完好无损的把她带回去给皇叔的。”
拖了两天之后宇文龙启最后到底还是决定要去一趟七皇子府。来燕京之后是七皇子招待西唐使团的,他上七皇子府倒也不会太过让人怀疑。
他将阮伽南对他说的话跟凤朝阳说了一遍。
凤朝阳听了眉头一皱,“阮伽南说在后院看到李大人和你们赵大人见面?”
“没错,我看她的意思是想利用这一点脱身。”宇文龙启到底不是凤歧国皇室的人,一些事就算知道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是不知道的。所以有些不太明白阮伽南话里的意思。
就如同他说的,即使这件事传到凤歧国皇帝耳朵里也不见得是一件多大的事。西唐派使团来燕京,本来就是要和凤歧国的人接触,和朝廷的官员有来往这不是正常的事吗?不和朝廷官员,贵族来往难道他们还要去和平民老百姓来往不成?况且见面的地方是酒楼,到时候解释说是一同到酒楼吃饭喝酒的,是正常的交往不是也可以了吗?
他若是知道李家的事自然就不会这么想了,可惜他并不知道。
凤朝阳听到这个心思却是已经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
宇文龙启语气里的一丝疑惑不解他不是听不出来,也不是不明白。但是他了解阮伽南这个人,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见面,她不会拿来当谈判条件的。她一定是偷听到了什么,李大人和西唐的赵大人那天在酒楼的后院到底说了什么?
事关自己在朝廷上的地位和势力,凤朝阳觉得自己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
“多谢庄亲王的提醒,这件事我会注意的。”凤朝阳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才对宇文龙启说道。
宇文龙启笑了笑道:“我说过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效,七殿下不妨好好考虑考虑。这于殿下,于凤歧国而言都是有益而无害的,会是双赢局面。而且我们的诚意殿下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凤朝阳眸色闪了闪,面上却不动神色的笑了笑,“庄亲王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就是因为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牺牲了礼亲王,所以才让他有些忌惮。礼亲王可是他们自己人,说杀了就杀了,那将来若是他们之间的合作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对自己岂不是会更加的冷酷残忍?这无疑是与虎谋皮。
见他这样子,宇文龙启眼底闪过了一丝烦躁和不耐,但是又不得不按捺住和他继续周旋。心里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父皇来,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自己和凤朝阳建立好关系。
凤朝阳很快就去了一趟大牢,见到了阮伽南。
阮伽南看到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笑着道:“七哥,你可算是来了,白白让我多等了两天啊。我差点就要以为你当真不在意李大人和西唐赵大人来往的事呢。”
凤朝阳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的心思,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阮伽南,你想做什么?”
阮伽南挑了挑眉,“我想做什么?我并不想做什么呀,好端端的被人陷害成了杀人凶手,不过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而已。礼亲王的事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相信七哥比我更清楚。七哥难道就不担心我把七哥和庄亲王之间的事说出去?即便我没有证据,可是三人成虎,这说话的人一多,假的都能变成真的,更不用说你们这本来就是真的了。到时候七哥怕是很难解释清楚。”
“再者李家的事。七哥想知道那李大人和赵大人在酒楼后院都说了什么吗?”阮伽南的声音里满是诱惑之意,却又暗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恶意,让人明知道她的话就是一个陷阱,可还是止不住的心痒痒想要知道她还没有说出来的话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凤朝阳站在大牢外,晦暗不明的光线下神情难辨,一双幽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阮伽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但是阮伽南却不为所动,丝毫不把他的阴冷很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意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凤朝阳的声音才幽幽的响了起来,“他们说什么了?”
阮伽南勾唇一笑,眼里有流光闪过,“七哥,不如我先给你说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很精彩,而且相信七哥也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凤朝阳眉头一皱。
半个时辰之后刑部的人就看到七殿下面色异常难看,眼里闪着惊愕难以置信,似乎是大受打击了一般,脚步不稳的快步朝着外面走了去,半路上还撞了人,但是他却不管不顾,失心疯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外冲,脚步踉跄。吓得刑部的人还以为在他在大牢里出了什么事,连忙跑了进去看,结果却听到宁王妃居然在哼着歌!
阮伽南见过凤朝阳之后就让人去叫了凤明阳来,将事情告诉了他,让他防着点,盯着凤朝阳,看看他下一步要如何做。若是他还死咬着她不放,那就只好把李家推出去了。虽然和计划有些出入,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适当的时候变动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阮伽南说的话凤朝阳的确没有立刻就相信,甚至是怀疑的。但是这依然没办法阻止他内心的恐惧产生,而且随着他对过去的回想,以往很多被他忽略了的地方,事件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也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还有为什么庄亲王一来燕京就想着要找自己合作,为什么李家的人在那么久之前就选择站在了他这一边,明明当年的他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几乎是被放逐在外的皇子……
越是想他就越是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就被颠覆了。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更加不想相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阮伽南跟他说的话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凤朝阳回到府里之后立刻就将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而府上的人还压根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凤明阳去见过阮伽南之后回府立刻就开始做准备了,以防万一。他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到了,唯独算漏了一个人,一件事。
宇文彧谦自然也知道了凤朝阳去了大牢,更加知道凤朝阳回府之后的反常。
算算日子也该动手了。他坐在四方馆里,手里捏着一张信笺,看完之后微微一使劲儿,手里的信笺立刻就化为了粉末,他手一松,粉末便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地上,敞开的门吹来了一阵微风,一下子就将地上的粉末吹散了。
夜里,燕京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中,除了偶尔的打更声之外就唯有远处山林间时不时传来的一两声夜行动物的鸣叫声了。突然,燕京城某一处冒出了冲天的火光,很快就惊动了附近的人,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
宁王府里,已经入睡的凤明阳猛的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翻身坐了起来,眉头紧皱。他一手放在胸前,眼神锐利,并没有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迷糊,眼底闪着莫名的光。他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突然站了起来,随手就将放在衣架子上的外衣套在了身上,脚步已经在往外走。
天璇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走了过来,看到他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样子愣了一下,“王爷……”
凤明阳沉声道:“去刑部大牢!”
天璇失声道:“现在?”
“现在!”
天璇见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多问,连忙跟了上去。结果两人还没有走出主院总管就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王爷,出事了,大牢……大牢走水了!”
凤明阳脚步一顿接着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凤明阳赶到刑部大牢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映着他一张无俦独艳的脸无端的让人心里一寒,皆因为他眼里仿佛能结冰的冷冽之色,几乎要压过了这冲天的火光。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盯着烧成一片火海的大牢,成了雕像一样。
天璇等人追着过来看到眼前这和一幕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沉,有种莫名慌张害怕到了极致的感觉。特别是看到王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盯着那越烧越旺的火势,明明烘得人浑身像着了火一样的滚烫,可是偏偏去又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升了起来,直窜头顶,让人不寒而栗。
刑部尚书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几乎被烧没了的大牢,眼前一阵发黑。再看到宁王,想起宁王妃在大牢里,他是恨不得自己就在那大牢里被烧死算了!
刑部大牢着火了,而被关押在大牢里的犯人几乎都被烧死了。唯一的好消息——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好消息,因为有一部分的犯人前天才被移送到了大理寺那边,所以……但是还有一个宁王妃是被关在大牢里的,而昨晚那场大火,宁王妃……想到这,大家都不由得立刻就喝止了脑海里的那个想法,不敢深想。
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宁王妃肯定是被烧死了。那么大的火,她又是被关在大牢里的,任由她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逃过这一劫的。大家一时间倒是忘记了她被关到大牢的原因,而是唏嘘感叹着她红颜薄命,然后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宁王身上。大家都知道宁王和宁王妃大婚之后两人是夫妻恩爱,形影不离,宁王专宠宁王妃。可是现在宁王妃突遭此厄运,年纪轻轻就去了,宁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宁王府里时一片愁云惨淡,气氛低迷压抑。
丹砂和丹青两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和相信自家小姐被烧死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两人就是认定了不可能,像疯了一样。府里除了这两人之外,最冷静的人莫过于凤明阳了。
他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谁也不见,即便是皇后派人来也没有用。谁也不知道他在屋子里到底在做什么。宁王府他是主子,王妃出事了,这丧礼什么的总是要办的,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出过门,府里的人也根本就不敢做什么,王妃的丧事就这样一直拖着了。
在一片混乱中,宇文彧谦却坐着马车和十三匆匆离开燕京往西唐赶。这会儿甚至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西唐摄政王义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王府上,谁让宁王妃被烧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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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卒,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