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杜中宵不好意思地道:“相公,这些机器不是用在火车上的,是铁监使用的。若是拉火车的车头,一天一台也有些勉强,一年只能做一两百台。”
欧阳修听了,问道:“这样难做吗?我看你这里,不知多少人多少机器做这件事情。如果一年只有一两百台,那一台要卖多少钱?”
杜中宵道:“若是火车,差不多要十万贯。其他的就便宜,从三五百贯到两三万贯不等。”
这个数目报出来,四位知州面面相觑,好一会不说话。他们在铁监里走了一圈,知道这东西必然便宜不了,但却没想到会这么贵。以火车论,一年一两百台,就一两千万贯了。朝廷一年税赋才多少?田税商税什么都算上,也不过几千万贯。这还只是铁监产品的一部分,所有产品一年要赚多少钱?
看了众人表情,杜中宵笑道:“这是按产出来的货物都能卖出去算的,实际哪里有可能?现在铁监生产的货物,卖出去的十不足一,赚的钱除了本钱,就建这些东西了。近一年时间,除了把冶炼钢铁和生产这些机器的地方建起来,可以说一文钱都没有赚到。”
晏殊正容道:“运判,只要你把这里建起来,做的东西好,自然会卖出去。现在不赚钱,不表示以后不赚钱。过个两三年,铁监这里说不定真能赚出几千万贯钱来。”
杜中宵当然知道再过几年,铁监的产品能销出去,别说一两千万贯,近亿贯说不定也能赚到。但天下的钱有多少?不可能全天下的钱都到这里来。要想正常发展,全天下的经济体系都要重整。现在铁监最大的价值,是提供重工业基础。其他好卖的消费品,提供现金流让铁监运转。
十万贯贵不贵?实际不贵。一辆火车就按六千石的运力,以汴河的长度,加上路上补给休息,一日夜绰绰有余。一月九万石的单向运力,一年就有一百多万石。现在一年漕运六百万石,不过是六列火车而已。为了这六百万石漕运,沿线十几万的纤夫,许多处中转仓,还有专门的江淮发运使,许多漕船,成本高得多了。火车比水运速度快得多,中转仓并不需要,许多环节都可以减省。这个价钱还贵吗?
说到底,火车可以方便货物流通,方便交流,形成更大的市场,极大地促进经济发展。市场发育得越成熟,火车的价值越大,铁监这里的生产能力才能发挥出来。市场没有形成,这就是个大玩具,现在说值多少钱都是虚的。
现在铁监面临的困难,是外部市场没有打开,这些壮观的工厂,更多是自娱自乐。赚不到钱,在这里工作的工人,也并不清楚自己的价值。铁监给他们房子住,发着比外面零工高一点的工钱,人人都心满意足。就连那些技术工人,一个月也没有几贯钱,天天绞尽脑汁没日没夜乐呵呵的。等到发展起来,你再看,这样的待遇根本就留不住人。
潜力如此大的铁监,知监苏颂才几品官?京官中的最底层而已。等到真一年赚几千万贯了,完全不可能是这个极别,不是两制以上官员你都不好意思过来。
杜中宵的心中自有一副铁监未来的蓝图,但现在说出来,徒惹人发笑,便干脆不说。等到下年用铁路把襄州和开封府联结起来,不用自己说,人人都会认识到这里的价值。
四位知州只是被铁监的工厂震撼,对铁路的价值,却并没有什么概念。杜中宵说卖不出去,几人感叹一会,便就做罢。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也急不来。
看着工人沿着轨道推着装好的蒸汽机离去,杜中宵道:“这里是现在铁监最值钱的地方,不过也是产出来的货物最不好卖的地方。诸位相公,我们去看看铁监产的其他东西,就不如此无趣了。”
欧阳修笑着点头:“正是,正是。这些机器只见其大,见其贵,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自然就会无趣。其实我们到这里之前,见的铁监货不少,无一不是大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