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全彬道:“提举,战场上不是那么算的。火枪虽犀利,可一次只有前面一排放枪。如此一算还剩多少人?我知道你们军中练法,是前面三排轮流放枪。可是如此一来,一阵只有三排,太过薄弱。如果敌方以死士直攻一点,破了军阵之后全军突入,又当如何?阵前交战,纵横来往,必须顾得周全。”
杜中宵举杯道:“原来团练担心这件事!不妨的。且饮一杯,我详细说给你听。”
两人喝杯酒,挟些菜吃了,杜中宵道:“团练,营田厢军的火枪兵,确实是三排为阵,但绝不是三排就是一阵了。因为用火枪的关系,前三排后三排离得较远,所以后军要以火炮阵地为中心来布置。敌军如果集中一点进攻,旁侧的火枪阵射击就不说了,后边的会及时支援。一是前方伤亡较多,便由后边一阵三排的人补上。再一个,如果突破前阵,面对的是后边三排,还是一个样子。被攻击的那一阵,就如灯芯一样,不住地烧。实力不足了,后边补上如添油。敌军突破得越深,两边就全被其他军阵射击覆盖,这种打法不是自寻死路么?所以敌军突破一点,必然攻向侧翼,不然就死路一条。而此时旁边变阵,敌军就陷入三面包围之中。一旦退回去,后面三排上前,阵形就回到原初了。”
简单地说步兵以火枪为主,战场由炮兵控制,自然而然阵形就成了线形,不再是以前的方阵了。不如此变阵,就不能适应炮兵为主的战法,方阵对炮兵来说过于密集了。这是此时的禁军,包括石全彬在内所理解不了的。仅仅使用枪炮,改变还不大太,各自可以摸索合适的用法。战场以炮兵为主,让火炮成为战场之王,就改变太大,整个作战模式跟以前完全不同。禁军对杜中宵厢军的抵制,石全彬对营田厢军的担心,都是由此而来,不仅仅是顾虑个人的地位和职权的问题。
见石全彬一头雾水,杜中宵用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给他画了粗略和阵形,一一解释。看各排各排之间巨大的空隙,石全彬不由皱起了眉头。临战的军阵,越密越好,缩小自己的防守面积,尽量加强对敌方的攻击,这是将领的常识。营田厢军临战的阵形如此稀疏,这算是怎么回事?
杜中宵道:“团练,人拿棍棒的时候,可以数人紧紧靠在一起,四面对敌是不是?等到换了刀枪长矛,为了能够挥舞开来,就要有些间隙。现在用火枪,为了便于火枪发挥威力,自然就会如此。每一排紧紧挤在一起,基本是人挨人,同样是为了加强威力。较近三排,是为了让他们轮番射击。每三排之间比较稀疏,是因为火枪射程远大于刀枪,阵形自然跟从前不同了。一队三十人为一排,三排为一小阵,刚好是一班之数。三排交错布置,一班控制一处战场。十个小阵组成一个大阵,刚好为一营,战场独当一面。营指挥使总理全局,都头居中指挥,就便是营田厢军在战场的布置。”
营经下的军队编制,主要是为了适应战场,日常管理是兼顾而已。以营为单位,并不需要临战时特别布置,他们自然展开就控制住一处要地。营田厢军如此,其实禁军也是如此。不过两者是战法不同,用的武器不同,控制的战场面积不同,人数也不同罢了。
石全彬看着杜中宵在桌上画来画去,详细讲解,心中一时委决不下,这样做行不行?
杜中宵也不知道行不行,他自己没有打过仗,没有军事经验,只是经过大量训练学习,去认识战场上的作战规律,依作战规略形成战法。战争的经验当然重要,但不实战,战场的规略总能模拟出来。纵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大的方向应该是不会错的。
在火山军的时候,制出火枪火炮只是第一步。到了京西路,有了营田厢军,杜中宵通过训练和演习认识新的武器在战争中的作用,配合武器改变了战争形态,已经向前跨进了一大步。这一步比一切都要走得远得多得多,如果能够被战争检验,就直接带来军制和战争的改变。对于大部分的势力,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国力无法支撑他们组织足够规模的军队。走到这一步之后,战争就成了大国的专属,小国只能做战争的配角。勉强凑出人力,小国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物力。
营田厢军如果编制完整,一军五万人左右,对于周边绝大部分的势力都是灭国之军。除了契丹和党项,他们组织不出这种规模的军队,更何谈管理和指挥。就是党项,能凑出这样一军,也是国力极限。
这几年来,杜中宵一边组织营田厢军,学习认识战争的规律,一边纸上谈兵,为这样一支军队配上足够的物力。现在营田厢军也只是有人和枪炮配齐,完善的后勤支援,各种支持的车辆畜力,营田务和常平司做起来都吃力,其实还只是简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