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全彬道:“相公,有了顺化渡一战,就不这么容易了。知道会如此,哪个将军会来送死?他们必然紧守城寨,深墙坚垒,不与我军交锋。知道火炮厉害,他们也会想办法,不会再如此容易。”
听了这话,有人会心微笑。宋军对契丹不就是这样?知道野战之中打不过,还不会开陂塘、建城池吗。重炮虽然厉害,只要舍得人力物力,把城池修得更坚固就是了。变野战为攻坚战,火枪还有什么手处?
石全彬又道:“还有一样难处。火炮火枪虽然厉害,一战却要消耗太多物资。炮弹、枪弹,再加上大量火药,全都价钱不菲,还不算粮草呢。一路进攻,火炮和车辆容易损坏,不易修补。经略打顺化渡一战,全军便已尽了全力,再继续打,支撑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原来最前面的军阵退到其余两个军阵之间,一路后退,品字要变成倒品字。这个时候傻子也看得出来,再继续进攻,根本全军送死。贺成舟的木人开始退却。
宋军的三个军阵一起上前,开始全军追击。一直接敌的军阵攻正面,另两个军阵攻两翼。
石全彬看见,对赵祯道:“官家,其实当日这个时候,党项的军阵已经乱了。追击的火枪兵,比现在快得多了。不过我们士卒,让他们演乱阵,一时实在演不出来。”
赵祯听了大笑:“数年苦练,只知军阵整齐!好,好!”
宰执、翰林们一起笑。知道石全彬有夸耀的意思,他有这个资格夸耀。
到了这个时候,赵祯和百官已经看得明白,当日那一仗是怎么回事。没有想象中的两军相接,激烈搏杀,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下的意外,就是宋军用火枪把党项兵一个一个射倒。党项兵死光,也没有跟宋军刀枪搏杀的机会。冷兵器对上装备火枪火炮的军队,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至此,再没有人怀疑火枪的威力。禁军全面学河曲路改制,已是朝廷共识。
把最后一个木人射中停住,彭原命亲兵停了鼓,到韩琦面前叉手:“太尉,我军大获全胜!未损失一兵一卒,全歼来敌!”
韩琦板着脸点了点头,取出口中哨子,突然意识到这是演练,不由笑了起来,对彭原道:“好,做得非常好!全军列阵,等候军令!”
彭原称诺,回去带着自己的火枪兵后退,退到刚开始的位子。
韩琦又对过来的贺成舟道:“你们把木人摆到一起,也回去列阵,等候军令!”
贺成舟称诺,回去带人把木人搬运一起,到另一方列成军阵。
韩琦出了一口气。刚才自己真地像站到战场上一样,一时竟忘了身处大内之中。略整一整袍袖,韩琦远远向赵祯行礼。
赵祯示意平身,对石全彬道:“已演武完毕,枢密因何不过来?”
石全彬捧笏:“官家,战场之上,军纪森严,太尉未得官家口谕,如何敢擅离?”
赵祯点头,恍然大悟,对一边的小黄门道:“速去宣口谕,枢密近前说话!”
小黄门快步出游廓,跑到韩琦面前。宣了口谕,韩琦才随着小黄门,到了游廊里。
到赵祯面前,韩琦捧笏行礼:“陛下,微臣奉命后苑演武。演武已毕,火枪兵未损一兵一卒,全灭对方。虽不能尽显当日顺化渡一战风采,也可见其大概。那边的木人已经摆好,上面留有枪眼,陛下可派人检视。若有不实,可治微臣之罪!”
赵祯连连点头:“好,好,枢密辛苦。今日宫内演武,只是让朕和百官看一看,当日顺代渡一战歼敌六万的威风。看到了,此诚前所未有之大胜!枢密可命演武将士,列阵出宫,各回军营,等候封赏。今日宫中设宴,就让这些木人摆在这里,百官看一看,为河曲路将士贺!”
百官一起向韩琦道贺。韩琦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今天在这里的本该是杜中宵,可惜这几个月他立的军功太大,带领所部兵马表现出来的战力太强,只好由自己代替。不解决朝廷对他和河曲路军队的信任问题,这份荣耀他就不能获得。
韩琦吩咐演练的五百余士卒出宫,回到自己军营,赵祯便就在刚才演练的空地设宴,筵请百官。
那些火枪兵实在吓人,他们不离去,百官还真没那个胆量出游廊。等到他们列阵出宫,才随着赵祯出来,近前观看。木人身上留有枪眼,无一幸免,众人啧啧称叹。一日游筵,留下了许多诗词文章,赞颂顺化渡一战。杜中宵的威名,由此传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