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从周又道:“是从内黄送来的捷报,天亮时送到的,李思安已经在昨天击退卢龙军,斩敌将单可及。卢龙镇刘节度的大儿子刘守文侥幸脱逃,正率残部狼狈败退。他要退,就要走德州,因此攻馆陶的这一路卢龙军才不敢贸然强攻,派了一个薛突厥到城下,请咱们送出傅玉。”
许错满心疑惑,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就知道傅玉在这儿?从离军开始,走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就算到了馆陶这里,也没透露傅玉的身份。”他知道窦昂不会出卖这个消息,因此先这样说了,以防葛从周怀疑。此时他隐约猜到了问题所在,昨夜阿富被他逐出伎馆,事后不知去了何处,或许就是他去卢龙军通风报信了。
葛从周并没有追究此节,道:“这些暂且不提,要紧的是薛突厥还在城下,并且定了一个时限,算一算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咱们不送出傅玉,他们就要攻城。许掾佐,你能不能说服傅玉留在城中。”
许错心想:“傅玉一夜风流,看样子,定是被姑娘们掏空了,想走也走不了。”于是说道:“让他们留下不难,大不了绑起来就是。”
葛从周摇头道:“只把他留下还不够,毕竟卢龙军要求放人了,若咱们不把傅玉交出去,他们也可说是尽心了,只怪咱们不仁不义,强留一个黄口小儿为要挟,即便傅玉有所损伤,他们也好向傅公和交代。”
许错一想,确是这么回事,因道:“葛帅有何好计?”
葛从周缓缓地道:“这就要劳烦许掾佐了,你趁这半个时辰,好好劝说傅玉,最好能让他站在城头,亲口拒绝出城。”
许错苦笑道:“傅玉一门心思想要回家,属下也是信誓旦旦,一切以送他回家为上,而且昨夜他自己提出去卢龙军,属下当时装作答应下来,现下忽然改口,恐怕劝不了他。”
葛从周似笑非笑地道:“那就要靠你的口才了。若半个时辰之后,他不肯自愿上城头,那我也只好行个下策,拿刀架着他上去。若卢龙军不退,便干脆斩了他,反正是他们逼出来的。只是这样做有些对不起许掾佐你,将来恐不能向大王交差。”
许错越听后脊越寒,说到底,葛从周是瞧准了傅玉奇货可居,想要留在手里加以利用,如此一来征河北的战事便可以生出许多微妙变化。许错暗想,朱全忠果然还是识人的,事先瞒着各路将官兵勇,便是防范这个局面。
葛从周不理许错,唤道:“来人,去漏刻房瞧准时刻!许掾佐,你可掐好时刻,过了半时辰,我便要出手了。”
许错心里一急,道:“不必了!傅玉非是无知孩提,可以任意左右,葛帅想让他自愿登上城头拒绝出城,恕属下没这种本事。”
葛从周道:“这么说,真要我代劳了?”
许错嘿然笑道:“自古以来两军交锋,祸不波及家眷,属下奉劝葛帅,战则战矣,胜败各凭已力,别干出一些令人齿冷的事情,胜无光彩,败更丢人,更会给大王脸上抹黑!”
葛从周倒也不怒,淡淡地道:“将在外,令有不受,什么事也牵扯不到大王,惟从周一人决断而已。葛某既为将官,管带数万兵勇,一切以克敌制胜为上,若是为了保自己的颜面,让麾下将士枉添死伤,则葛某未免把自己一人之荣辱看得忒也重了。”
此话发自肺腑,言辞由衷,许错反倒一愣,从葛从周的话里听出了一个老将的沧桑无奈。
其实他一向也极钦佩葛从周的才干,只是此刻立场不同,无法可想,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属下只好出城一趟,去会一会那薛突厥。”
葛从周讶道:“你有把握?”
许错道:“属下是奉大王之令护送傅玉,这件事我出面最为合适。傅公和终归是朝廷的封疆大吏,大王派人送他的儿子回家,这个情,他不能不承,别人也谁都不能拦。有这一层关系,我去据理力争,或许能将卢龙军的提议驳回。”
葛从周权衡了一下,道:“那就拜托许掾佐了。”
二人来至城门处,葛从周道:“许掾佐出去,能将薛突厥驳走固然是好,若驳不走,倒也无妨,只是请你尽量拖延,给我多腾出一点时间布置防务。”
许错道:“东拉西扯的本事下官还算精通,这一点应能办到。”
兵卒牵了一匹马来,葛从周道:“阵前商谈,依例单刀赴会,我就不给你派兵了,鞍具上挂了一口横刀,以备不时之需。此刻离薛突厥提出的时限,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待半个时辰之后你再出去。我这就布防去了。”
许错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