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错心里咯噔一下,看看沈龚,连他那些部下斥候也都露出一丝敬畏之意。
许错强作镇定地道:“杨老令公亲自来了?”
大胡子武士道:“不是,老令公已经把家主的位子传给大郎了。”
许错记心甚好,各地官宦豪强的情况背了个十之七八,如释重负地道:“是否杨灿?”
大胡子武士道:“正是,正是。”
许错问道:“杨灿现在何处?”
大胡子武士苦着脸道:“大郎神出鬼没,进入河北后便没了人影,有需要时便派个人送信过来,我们却找不到他。”
许错又逼问了一阵,见大胡子武士的确没有保留,于是不再多问,嘿然道:“杨家子弟兵出了你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真是给杨老令公脸上抹黑。”言罢手起刀落,便结果了大胡子武士。然后回头道:“沈候长,这些既然是杨家子弟兵,冲着杨老令公的面子,除了这个大胡子,其他那些都给挖个坟,立一个忠勇碑吧。”
沈龚赞同道:“正该如此。”言罢带着部下收齐尸骸,在林中挖了个坟,砍了一棵树削成墓碑,刻上“十九兵勇墓”,插在坟头。另又挖了一个坟,葬了己方战死的三个斥候,而那大胡子武士的尸首便就暴尸在林中了。
回到大道上,昨夜拴在这里的马匹车辆还在。
许错松开傅玉和阿富的捆绑,冷笑道:“你们也都瞧见了,我昨夜可没骗你们。”
刚才许错施刑时,傅玉和阿富就昏死了过去,直到出了林子才又苏醒,并没听见麟州杨家的事情。傅玉恨许错把他绑了一夜,心想:“呸!谁知你们搞得什么名堂,我才不会信你。”可他看许错施刑时简直毫无人性,便也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心想眼下只好委曲求全,等回家之后告诉阿父,再把你治死。
许错看他神色,便猜出他在腹诽自己,心想麟州杨家的事他不知道也好,见了傅公和,也只说遇袭,不说麟州杨家,免得节外生枝。于是吩咐沈龚先走一步去德州,一是通知傅公和一声,二是想办法给朱全忠发信,通报麟州杨家的事情。
一行人继续上路。
窦昂板着脸一言不发,骑着马独自走在前面。
许错知他心思,便追上去,直言道:“安国兄是怪我方才太狠?”
窦昂摇了摇头,挖苦道:“那倒没有,你本就不是善类,使出那样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许错笑道:“还是怪我了。”
窦昂忽然叹了一声,道:“我只是想,你的手段我便使不出来,也不知跟你去大梁后能干些什么。”
许错哑然失笑,道:“我也不是整日都干这些勾当,只是偶尔为之罢了。你把心放宽些,你在馆陶供职三年,熟知县衙事务,到了大梁我给你在临近的县份觅一个优差,应该不是难事。”
窦昂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心有感触,悠悠然吟道:“光阴负我难相遇,情绪牵人不自由。”语气惆怅,似是为前程忧虑。
许错赞道:“好句!我看安国兄也别当官了,不妨就一直这样困顿下去,寄情于诗赋,必能有佳作传世,助益后人。”
窦昂骂道:“少来揶我!这是翰林学士韩偓的诗句,你没听过?”言罢忽然想到,这诗是韩偓新作,自己在馆陶时无所事事,专门搜集诗作,这才觅了来。许错为梁王办差,自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