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从周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许错从前都是随军谋划,操持文案,从未管带兵马,这一次带着几百个兵守一个小小的省冤谷,便被搞得焦头烂额,葛从周管带全军数十万兵马,指挥整条战线,担子之重,可想而知,身形瘦了许多,眼眶和脸颊都陷了下去,显是因战事操劳过度所致。
许错在车外行揖礼,这才跳了上去,道:“葛帅,久违了。”
葛从周睁开眼笑了笑,道:“世事往往出人意表,没想到小别数月,你我竟要这般相见。”
许错知道,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葛从周一定听了不少,他此次前来,大概也和此事有关,便惭愧地道:“是我少不更事,行径荒唐,辜负了葛帅厚爱。”
葛从周若有所思地道:“那个苏想,真的竟令你不能自持?”
许错苦笑了一下,道:“不瞒葛帅,自从我率兵进驻省冤谷起,难题便纷至沓来,因我一时大意,触怒大王,被革了职,遭千夫所指,实在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便就放纵了自己。”
葛从周语重心长地道:“少年人血气未定,沉溺女色,也是寻常之事,但切记早日收敛心性!”
许错俯首受教。
葛从周便不往下深讲,转而说道:“我这次来省冤谷,其实是路过而已。大王下了令,调我回泽州,潞州那边让贺德伦主持。现在对外宣称,我是去了河北组织另一路兵马,因此我必须悄悄赶路,一点风声也不能走漏。”
临阵易帅,兵家大忌。
许错惊讶地道:“出什么事了?”
葛从周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四个多月的鏖战,我军突入河东时的锐气已经荡然无存,前方潞州的战事越发艰难,晋军渐渐占据上风。而且,李罕之也病危了。”
李罕之是市井泼皮出身,年轻时当过和尚,“罕之”便是他的僧名。
此人生性残暴,发迹后纵兵为祸,每每粮草不足,便以人肉为食,激起百姓暴动。
其时有数万百姓在摩云山上建立屯寨,却被李罕之精兵百人攻破,时人遂以“李摩云”称之。
自从就任泽州刺史,李罕之便与晋王李克用比邻交厚,晋王还派出麾下猛将——曾用十八铁骑破长安的十三太保李存孝——帮李罕之守土。
摩云李罕之与十三太保李存孝并肩征战,百战百胜,和晋王的关系也日渐牢固。
可后来十三太保李存孝牵扯内斗,被迫反叛晋王,又被晋王剿灭,五马分尸而亡,李罕之与晋王之间便也生出隔阂。
去年,晋王座下的昭义节度使薛志勤去世,李罕之带兵攻克潞州,自称昭义留后,终于和晋王正式决裂,投向梁王。
梁军这一次征讨河东,则是与李罕之缔结了联盟,若是李罕之有个三长两短,梁军在河东便将失去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