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审冷冷地道:“金姑娘可有把握让杨大郎暂时休兵?”
金玉荣暗自踌躇,杨灿的脾气秉xìng她是清楚的,这个把握,她的确没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许错也没打算让她回话,这便代答道:“除金姑娘外,还有别的人选能说服我家家主吗?事至斯境,贵军只有寄希望于金姑娘,同时尽快恢复补给,以争取我家家主的谅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存审听出许错是绕着弯子把整件事情的过错推到晋军身上,不由得心生怒气,虎着脸喝道:“好胆!杨大郎既已归入晋军,有令不从,我军本当对其施加惩罚,如何还能争取其谅解?尔在本将面前如此颠倒黑白,是成何心?”
许错就知道李存审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他的提议,归根结底,晋军仍想压住杨家,自不能在这件事上让步。而杨灿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之前三番四次对晋军忍让,已至其底线,若这一次晋军在他连胜时拖他后腿,他必忍无可忍,与晋军决裂。许错现在还在杨家的庇护下,自然不愿看到这种局面。因微笑道:“将军切莫动怒,敝人方才那几句话虽对贵军多有冒犯,但对将军却绝无半点不敬之意。既然此处没有外人,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敝人也不妨把事情挑明了。自我家家主与贵军联合以来,贵军始终想以权威压住我杨家,以便在联合中占据上风,我家家主敬重晋王,便一直作出退让。可时至今rì,我杨家兵在前出生入死,贵军再搞这一套,便有如行于独木桥上,一步踏空,贵我两方必至决裂,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尤其对将军你,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存审冷冷地道:“休得危言耸听。”
许错笑道:“将军请容敝人说完。试想,若真因为今次的事使双方决裂,究竟谁个责任最大?不是旁人,正是将军你,说到底,是将军你一手切断了我杨家兵的补给。将军虽是依令行事,可将来追究起来,自然第一个追到将军头上,然后才是李嗣昭将军,最后才到河东节度府。将军,请你再好好想想太原的局势,那边有人想压住我杨家,却让将军冲在最前头,真可谓滴水不漏。他们不替将军着想,将军可不能不替自己着想。敝人一番肺腑之言,若有冒犯处,还请将军海涵,并请将军三思。”
李存审明知许错有挑拨离间之意,但也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理。太原有变,为防止与梁军的战事再生变化,便让李嗣昭求稳。李嗣昭见杨灿连胜连捷,怕他气势太盛,不听自己调度,便请河东节度府下令让杨灿休兵。河东节度府准了这个请求,但李嗣昭的军令压不住杨灿,便让李存审断其粮道。说白了,太原方面还有李嗣昭全在上面把算盘打得噼啪乱响,脏活却交给李存审来做,李存审的确心怀顾虑。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形势下,万一晋王一病不起,杨灿又摆脱晋军,到时候李存审必要担一份罪责。
许错见李存审眼神游移起来,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说了这么多,敝人还是刚才那个提议,请将军立刻行文李嗣昭将军和河东节度府,讲明事由,争取在两rì内恢复补给。至于我家家主那一面,就请金姑娘立刻赶过去游说,将后方的情形详细告知家主。如此,大家各退一步,难题便迎刃而解。这样虽让贵军的权威受挫,但毕竟是关起门来的事,而且将军也不会再担责任。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全都推给河东节度府也就是了。”
若论行军布阵,许错或许不及李存审,但若论做官之道,许错自是稍胜一筹。他把这个和稀泥的手段解释清楚,李存审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只是这个手段是许错教他的,他一时间仍有些犹豫。
许错笑道:“将军是否担心若河东节度府不准将军的请求该如何?”
李存审心中苦笑了一下,虽不说话,但却是默认了。
许错道:“此节将军大可不必顾虑。若河东节度府一意孤行,我杨家就不得不抗令了。眼下我杨家兵士气正盛,只要将军在后面悄悄提供支持,让补给充足,必可拿下长平关乃至省冤谷。有此胜果,则是一白遮三丑,贵军便不能再为难我杨家,将军自然也不会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存审完全没有了反驳之力,垂头思量了一阵后,便朝金玉荣道:“如此,便请金姑娘辛苦一趟,让杨大郎等上两rì,两rì内,无论河东节度府如何回话,末将都会把补给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