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错谨慎地道:“绝无此意。诚然,王彦章和葛从周在泽、潞二州牵制着晋军,但请金姑娘想想,梁军各部已被分割开来,中间有晋军重重阻隔,贺德伦、氏叔琮、王彦章、葛从周等人均是各自为战,相互间难以协调呼应,便也握不成一个拳头。葛从周虽突入潞州,但兵力有限,孤军深入已是大忌,强闯过滏口陉后,已后继无力。而王彦章虽在天井关前摆好阵势,然其按兵不动许久,显是虚张声势而已。贺德伦和氏叔琮貌似将胜负扭转,其实只是拼死一搏时发了狠劲,只要杨大郎能撑住两三rì,必将其锐气耗尽,届时晋军只要稍稍给予杨家一点援助,则梁军必然一败涂地。”
金玉荣稍冷静了一些,细一琢磨,觉得许错所言不无道理,便道:“葛从周未必后继无力,王彦章也未必是虚张声势,若他们看准贺德伦和氏叔琮扭转了局面,进而竭尽所能做出配合,则……”说到此处,她终于看出许错那张布阵图的名目,不由得惊呼道:“则梁军完全可以重演一次战国长平之战!”
许错忙道:“金姑娘实在多虑了,且不说此时与彼时大势有别,单看两军部署,梁军便难以效仿秦军打出长平之战。当其时,秦上下一心,白起奇谋迭出,手段毒辣,且与赵累战三载,赵忽中离间计,用赵括换廉颇,秦士气大振,故有长平之战的结果。”许错顿了顿,踱出两步,才继续侃侃而谈:“反观今时,梁军三月入河北,五月入河东,连番征战,将士疲累,入秋来又渐渐落入下风,从潞州至泽州,全线溃败,士气萎靡。七月时,更是临阵易帅,用贺德伦换葛从周,使败局无可挽回。今时葛从周虽重掌军权,然其率孤军入潞州,无法调动全军,贺德伦、氏叔琮、王彦章者均各自为战,这样的梁军,如何能够效仿秦军,得长平之胜?依我看,梁军更像赵军,只要杨大郎和晋军不出昏招,定可在长平一带全歼贺德伦与氏叔琮两部。此一破,则葛从周与王彦章也难以幸免。”
这番话,许错虽然说得流畅,但他自己心里却是不信的。若没有王彦章和葛从周的配合,贺德伦和氏叔琮理应退守高平,借助城防之坚抵御杨灿,可他们却没这样做,而是放开手脚,在省冤谷迎击杨家兵主力,然后分兵包抄杨灿的后路,这样做,一旦晋军赶来支援,他们便万难幸免。但他们敢放手一搏,一定是和葛从周、王彦章统一了步调,因而有恃无恐。
指挥梁军的主帅是谁?许错一时仍找不到答案,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即是杨灿已经被梁军拖入泥潭,接下来梁军必然更进一步,南由省冤谷起,北至长平关,西自西王山,东至黎山,这一带绝逃不出梁军的控制,而杨灿则只能在梁军的包围下作困兽斗,灭顶已成必然。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见金玉荣已经渐渐打消忧虑,许错又道:“不过在晋军支援之前,杨大郎仍要被梁军围困一两rì。金姑娘,敝人说一句逾矩的话,战况艰难,你应赶赴杨大郎身边,纵然帮不上忙,但与他站在一起,也可给他一份激励。”
金玉荣怔了怔,道:“这样做,反而会让他分心吧?”
许错正sè道:“或许会有此弊,但这样做一定利大于弊。试想,突遭围困,杨家将士一时间必然慌乱,金姑娘赶过去,则有安定军心之效。这个道理便不需敝人深讲了,金姑娘自然理会得。”
金玉荣恍然,自己是杨家没过门的媳妇,现在赶到杨灿身边,的确能让将士们乐观一些。
许错催促道:“事不宜迟,要去,便必须赶在长平关至杨大郎那里的道路通畅时动身,迟恐不及也。”
金玉荣当机立断,起身道:“多谢沈候长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