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导倒吸一口凉气,不再言语。
敬翔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熙化,这些年大王为了自己的霸业,始终没放下迁都的心思,可为何却一直没有全力推行,你明不明白?”
卢导苦笑道:“自然是因掌事大人极力反对。”
“不错。”敬翔感慨道:“我追随大王二十余载,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大王自然要顾忌我的心思。可眼下,大王摆明了要启用《靖辅策》,以行迁都之举,为什么?”
卢导道:“卑职愚钝,请掌事大人教诲。”
敬翔叹道:“因为大王有了封我之口的把握。”
卢导讶异地道:“卑职有些糊涂。”
敬翔语重心长地道:“这一次,李振他们弄出了一个贪墨军粮的大案,先杀了汴州司仓史张启志,然后构陷了许错,其用意,便是把矛头对准了我。表面上看,大王默许了李振他们的举动,但暗地里,却还给我留了一些余地。首先,《靖辅策》是王权所作,大王却不让王权插手,为什么?只因他是王府的人,属我管辖,大王不想让他跳出圈去,折了我的权威。其次,许错被节度府构陷,已是百口莫辩,可大王却暗示要留他一命,又为什么?因他也是王府的人,更明白点说,他是我的门生,是我这些年着意栽培的人,大王不想节度府借着他来打压我。大王的这两点布置,无非是要告诉我,别再翻贪墨军粮的案子,也就是别再挡着他迁都。只要我不说话,贪墨军粮一案就会不了了之,许错纵然受些委屈,也不会有大碍,过些rì子就能出狱。如此一来,大王顺顺利利地搞迁都,大梁也没有乱,便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卢导颓然道:“掌事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必须退让了?”
敬翔不语,从案上拿起一块灰布,其上血迹斑斑,道:“这是审案的时候,许错写的血书。”
审案的过程,卢导也听人说了,赶紧拿起来看,一见上面写的是一首杨炯的《从军行》,诧异地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敬翔道:“许错在狱中,定是费了一番心思,因而想明白了外面的事情。他这封血书,自然是要借我之手,呈给大王去看。”
卢导便又看了看那血书,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莫非许子恒是借这句诗,直斥大王的迁都心思?”
敬翔点头。
卢导骇然道:“把这样的话说给大王,他是自寻死路啊!”
敬翔笑道:“那却不是,而是要找活路。今次之事,归根结底是因迁都而起,许错能够苦心孤诣地直言迁都之弊,虽会触怒大王,但大王心里是明白的,就算不被劝动,也会念在许错忠言逆耳之志,放他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