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错心中一痛。
月梅红着眼眶,续道:“家里乱成这样,再苦再难,我也得把二老伺候好了。这是我的本份,我没怨言。可你在外面有了女人,我……我……若不是念着阿父阿母,我早就回娘家了……”越说越是辛酸,到最后,便是以泪洗面。
本来见了家人,许错满心欢喜,现在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浇落,全身都凉了。
不过,前前后后的事情,的确都是自己不对。许错便没说话,默默地用热水洗了一块手巾,过来给妻子擦泪,道:“是我不好,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
“躲开,我不要你虚情假意。”月梅夺下手巾,自己坐在榻边哭泣。
许错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在自己没脸再面对妻子,便站起身,要往外走。
月梅叫道:“这么晚了,去哪儿?”
许错道:“去别的房睡。”
月梅咬着牙道:“你……你简直混帐!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阿父阿母知道了,更要揪心了!你……你睡地上!”
许错没办法,看了看地,虽然是悬空半尺,木板上有席子垫子,但天这么冷,定然睡不舒服。
有心抱一床被子,但是一瞧,榻上就一套被褥,便不能再要了。只得合衣躺了下去。
月梅吹了灯,躺到榻上,恶狠狠地道:“你要敢上chuang,我便咬舌!”
许错心痛不已,没吭声,只听得妻子躺下后仍在小声抽泣。
夜深人静,也不知过了多久,许错便躺在地上睡着了。
近来他实在累了,德州危机四伏,梁王随时可能派兵去兴师问罪。现在京里出了乱子,他便希望赶到京里,若能平了宦官的叛乱,则梁王也不能再动他。可是宦官势力庞大,长安尽在神策军掌握,此一去,便是豁出xìng命,他心里不免惴惴不安,每时每刻都在思量着如何行事才能顺利,自然耗费心神。
今rì见到父母妻子,安阳郡主也没为难他,让他大喜过望,谁知月梅突然发了一番斥责,让他又是心痛又是内疚,此时虽然睡着了,但梦中却不踏实,忽然间肋下血气一窒,便疼醒过来,出了一身大汗。
听得动静,月梅便起身察看,见他面无血sè,汗水浸透全身,心里便也软了,一边扶他上榻,一边埋怨道:“呆子,让你睡地你就真睡?你上榻,我还能真的咬舌?我怕疼,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错苦笑道:“是我笨了。”
月梅见他手足冰凉,吓得脸sè也变了,道:“你这是怎么了?我……我去叫郎中。”
许错拉住她,道:“没事,就是近来练功太猛,体内有些气滞血瘀,偶尔血气周转不畅而已,躺一会儿就好了。”
月梅嗔怪道:“离了我,你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说着便扶他躺好,盖好被子,挑旺了火盆。回来看了看,许错身子还是冰凉,便宽衣解带,钻进被子里,紧紧搂住了许错。
许错怀抱娇妻,身上便渐渐暖了起来,心中五味交杂,忽然间鼻子一酸,竟掉下两行泪来。
月梅依偎在他怀里,抬起头,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嫁你?”
许错抹了抹眼,郑重其事地叹道:“天意。”
月梅啐道:“老天才不会这么不开眼!告诉你,是你只在我眼前掉过泪,我便中意你了。”
许错听妻子跟他说笑了,心情霍然好转,笑道:“胡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从来都不曾掉泪,何时在你面前掉过?”
月梅摸了摸他脸上的泪痕,道:“这是什么?”
许错道:“这是今天,以前却没有的。”
月梅讥笑道:“没有么?那一年睢阳有个毛头小子去考举人,结果榜上无名,回来把我拉到小河边,一边说什么自己是笨蛋,一边抱着我痛哭流涕,那却是谁?”
许错这才记起,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桩丑事,苦笑道:“总有仈jiǔ年了,偏偏你还记得。”
月梅嘟着嘴道:“如何能不记得?那时我便想啊,这小子够乖,有了伤心事便来找我,可见心里有我,没有旁人。谁知道,我却被你骗了。说,这两年在外面,还用你那鳄鱼泪骗了哪家姑娘?那个什么苏想是一个,还有没有别的?安阳郡主是不是?”
许错惊道:“别胡说,我与安阳那贼婆子不共戴天,早晚要将她除了,以绝后患。”
月梅斜着眼看了看他,道:“是吗?我怎看不出来?人家对你可是很好很好的,立冬那天,还给咱家送了棉衣煤炭呢。”
许错眉头拧起,道:“她定是没安好心,你不知,我把她得罪深了,还曾出手打过她。”
月梅惊讶地道:“你还打她了?行啊,这倒也好,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看来你要当上郡马了。郡马大人,快去抱你的郡主,别抱我这个残花败柳了。”
许错气结,笑骂道:“胡言乱语,什么叫残花败柳?不懂不要乱说!”说着,双臂搂得更紧。
月梅假意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老实了,乖乖的像个羊羔,紧紧贴在许错身上,道:“现在松手还来得及,若不松,以后就不能搂旁人了!”
“除你之外,天仙给我,我也把她一脚踢飞。”
月梅笑了起来,笑声像银铃一样好听,笑罢,便紧紧搂着丈夫的腰,头在丈夫的胸口上亲昵的蹭着,羞赧道:“那就搂住我……”
许错紧紧搂着娇妻的身子。
月梅声若蚊呐地道:“搂紧点……再紧点……子恒,你要抱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