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萝的目光不改凉薄，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瘦弱身子不断颤抖的春筠，面色冷漠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冰冷的麻木。
“这么害怕做什么？放心，本宫现在已经没有了能力，再也不会威胁你什么了……春筠，你一定很恨本宫吧……”素萝说着，抬起眸子看着宫门外，面容上尽是飘渺的神色。
春筠偷偷的抬头看了素萝一眼，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般恍惚的神色，可心底的害怕畏惧还是教她不得不谨慎。
467、散尽后宫
“奴婢不敢，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忠于主子，不敢有其他念想。”
“是么。”素萝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春筠你知道吗？当初的我，也是如你一般，伺候在前皇后的身边。”
素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尊贵的养了这般久，可还是依稀可见往日的粗糙伤痕。
“人前我是风光的凤仪宫大宫女，可是皇后却从来没有见我们这些宫婢当过人。”素萝开始低低的笑了起来，透露着一种古怪，夹杂着一种难忍。“我十岁入宫，十二岁跟在皇后的身边，十三岁我就杀了第一个人，春筠你知道我杀的是谁么？”
素萝却不等春筠说话，自问自答的说着，“是太上皇的一个昭仪娘娘的孩子，她是我亲手用棍棒从昭仪娘娘肚子里打出来的……有了第一个，便是有接二连三……”
“太上皇的龙脉啊，说不定在我素萝手里毁去的，都快有八个了呢，更别说在其他的宫女手中……春筠，你不敢说你恨我，可我敢说，我痛恨皇后，更痛恨我自己！”
素萝缓缓的蹲下身子，与春筠惊慌不已的视线平视，眼中波澜无光，“可是我又不得不感谢皇后，是她给了我机会，给了我尊贵的地位，如果没有皇后，可能就没有今天的烟淑妃！”
“可我还是不甘心，就如同我不甘心只是一个宫女，我不甘心被一个痴傻无盐的沐清漪抢走本应该属于我的地位……春筠，你说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如果输给别人我还愿意接受，可是输给那个又呆又丑的沐清漪，我素萝怎么能甘心……”
“你永远都比不上清漪，你根本没有资格与她比较！”
素萝缓缓的站起身，冷漠的目光在看到逆光站在宫殿门口的高大男子之后，瞬间被热泪紧紧包裹。
豆大的眼泪便是这般轻易的话落下她美丽的脸颊，素萝的自负不是没有理由的，即使是不施粉黛，即使是面色青白，她的美依旧是那般清秀，足以令人移不开眼。
可这些，在北冥莲瑾看来，完全就是微不足道的。
素萝看着他脸上的冷漠，“皇上是来送素萝上路么？”
她早已经听说了袁佳颖的死状，是被毛笔封喉而亡……
袁佳颖不甘愿的死去，她素萝又岂能甘愿？她们煞费苦心，苦心孤诣的设计了这么多，到头来没能伤敌一百，却是自损了三千！
北冥莲瑾怎么会看不出素萝脸上的落寞之色，看着她脸上露出深深的不甘和幽怨，他眸子微微一眯，从身后的侍卫腰侧抽出刀，丢在了素萝的面前。
“看在你跟着朕时日久，朕让你自己选择一个痛快。”
素萝的视线冷冷的落到白花花的刀身上，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苦笑，“这算仁至义尽么？”
她拿起刀，纤细的手在尖利的刀刃上滑过，忽的一道白光闪过，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了地上。
素萝看着春筠，低低的开口，“春筠，本宫一个人上路，太寂寞了，你跟着我，好不好？”
春筠目光瞠大，看着感受着那白刀子从自己的体内抽出，带出摊摊的红色，口中喷出一口血，之后便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北冥莲瑾厌恶的看了一眼素萝，交代了小安子看着她上路，自己便是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去。
素萝看着北冥莲瑾绝情的背影，仰头嘴角带着笑，缓缓闭上了眼，将还滴着血的刀子，切入了自己的腹中--
小安子看了眼地上的被血染红的两人，皱了皱鼻子，招呼着侍卫们，“抬走抬走。”
北冥莲瑾从烟宁宫出来，便径直去了刘德妃的唐华宫。
刘德妃同素萝那般，早就知道了北冥莲瑾回来找自己，早早的等在宫殿里，盛装打扮好。
北冥莲瑾见了她，直接开口。
“你该知道朕不会留着你们。”
刘德妃点头，“臣妾明白，臣妾愿意自行离开，可臣妾放不下刘家，求皇上成全臣妾一个愿望，行么？”
北冥莲瑾本来就打算了会给偿还给刘倩心，他顿了顿，沉沉开口道，“刘倩心会是朕的义妹，夏氏王朝的荣欣公主，出嫁曲国，与曲国太子共结连理。”
刘德妃得偿所愿，匍匐跪地，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臣妾谢皇上恩典。”
北冥莲瑾最后看了她一眼，走出了唐华宫。
几日之后，沐清漪便在云锦她们聊八卦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关于后宫的事情。
“皇上这次做的可绝了，除了咱们夫人，可是一位娘娘都没剩下呢！”
“可不是，皇上这般散尽后宫，不得让朝廷的那些人大做文章么，昨晚儿皇上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皇上两眼底下的黑，想来是很辛苦呢。”
云锦打断了她们的叽叽喳喳，语重心长的道，“皇上这般做，也是为了咱们夫人。”
三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刚停下话，却听见一旁的沐清漪问道。
“北冥莲瑾，做了什么？”
四人惊讶的看去，只见沐清漪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们，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北冥莲瑾，到底做了什么？”
四个人相互看了看，云锦知道这不可能隐瞒着沐清漪，便老老实实的道来，“芫妃被皇上亲手在乾煜殿杀害，烟淑妃是在自己宫里头自行……刘德妃请旨出宫带发修行，蓉贵人和其他等级较低的妃嫔，则是被送到了皇陵，以安孝的名义守孝十年……”
沐清漪一点点的听着，只觉得心头震惊不止。
她从没有想过这么一天，不，应该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北冥莲瑾会为她做到这一天！
散尽后宫，成为众矢之的！
这真的是一朝帝王会做的么！
沐清漪有些不相信，可是又偏偏不得不相信。
云锦见沐清漪的面色有些难看，担忧的问，“娘娘，您没事吧？”
“云锦，带话给小安子，说我想见北冥莲瑾。”
云锦一愣，而后诚谨的应道，“奴婢明白了。”
丢下繁重的公务和整个乾煜殿里的大臣们，一路上北冥莲瑾匆匆而来，可当他迈入辰溪宫的殿门，看见了端坐在不远处的沐清漪，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眼中没有其他妃子的依赖痴缠，而是一贯的清冷镇定，就这么一瞬之间，他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什么。
这才是沐清漪，这才是他最喜爱的沐清漪。
若是当初的她并没有那份自傲自冷，如同普通女人那般，也许自己根本就不会看她一眼。
这样的沐清漪，才是占据他心中最重的女人，之前他所心疼的心爱的，也不过是他对感情一时的软弱迷惘。
北冥莲瑾的步子有着连自己都发现不出的虚浮，他一步步的走到她的面前，站在她的面前，低着头与她微微抬的视线相对，情难自禁地呼唤道“清漪，清漪……”
“莲瑾--”沐清漪看着他脸上露出了苦笑，艰涩地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你为我所做的，可是莲瑾，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真的不值得……”
北冥莲瑾闻言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呢喃道：“清漪，你别说，我都懂。如果不给她们机会接近你对你步步相逼，就不会知道她们的心思歹毒。只有这样，我散尽了后宫才能给天下的百姓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468、‘七步尸’
“莲瑾--”沐清漪顿时满脸羞愧地看着他。
“只是清漪，你不该对我隐瞒这些的，更不应该以身犯险。接连两次发生那么大的意外，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北冥莲瑾满脸严肃地看着沐清漪有些责怪地说道。
“我总是想的太天真了些。”沐清漪闻言脸上露出了苦笑，“我还以为居住在深宫里的女人有怨气有妒忌之心，只想惩戒一番，不会有害人之心，更不会拿鲜活的生命来为自己筹谋得到自己想拥有的。
莲瑾，老实说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我的意外。我只想借助她们的贪婪为你我寻找一个能够长久在一起的理由，却没有想到牺牲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更没有想到你会因此而散尽后宫。”
“清漪，为你散尽后宫我心甘情愿。只是你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不和我商量，什么都自己放在心里，这样真的让我很难过也很担心。我害怕失去你，真的很害怕。”北冥莲瑾紧紧地抱着她道。
“莲瑾，我这次回来了就没打算再离开你。近段时间我会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能够一心一意地对待对方。所以，你不需要再担心了。皇宫里有你有煌儿还有我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就是我全部的生命。”沐清漪一手抚摸着小腹，满脸认真严肃滴看着他道。
“清漪--”北冥莲瑾惊喜地看着她，“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了。”
沐清漪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幸福的微笑，伸出双手轻轻地环抱着他。眼前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以后就是她的夫，她的天。
“莲瑾，煌儿呢？最近不想让她们注意到我和煌儿亲近，给了她们伤害煌儿的理由，我克制自己没有去看煌儿，他现在怎么样了？”沐清漪突然开口问道。
北冥莲瑾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在知道你的计划初期，我就把煌儿送到寒辰那边去了。”
“什么？”沐清漪闻言顿时满脸的讶然，“寒辰那边鱼龙混淆，你怎么放心把煌儿送到寒辰那边去？”